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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哥最恨什么?

薛从筠一愣,没多久,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得意忘形,竟触了他五哥的逆鳞。

规矩。

他五哥,是皇祖母口中,不合规矩的野种。

“五、五哥,我忘了,”薛从筠动了动嘴唇,被吓得够呛,他慌忙解释,“而且这桩婚事,五哥不也不满意吗?我只是、只是……”

薛放离问他:“那是本王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薛从筠嗫嚅道:

“我、我……”

薛从筠怕极了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张公公也没好到哪里,他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当即跪到地上,讨好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会在意——”薛放离笑了一声,张公公身体一僵,立刻伸手打自己巴掌,“王爷饶命,是奴才多嘴,是奴才多嘴!”

“啪、啪、啪——!”

巴掌声不绝于耳,张公公用力极大,压根儿不敢浑水摸鱼,他脸上火辣辣得疼,脑子也嗡嗡作响,可手上的动作却始终不敢停下来。

“大人有大量?”薛放离慢条斯理道,“张公公记错了吧,本王向来睚眦必报。”

张公公一听,只觉遍体生寒,他慌忙手脚并用地爬向薛放离,声泪俱下道:“王爷饶命!饶命——啊!”

薛放离一脚踹开他,张公公的声音也跟着变了调,薛放离淡声道:“来人,把这狗奴才舌头拔掉,缝上嘴巴,吊上房梁。”

侍卫听令,纷纷上前捉拿,张公公连连后退,但根本无济于事,他的肩膀被按住,张公满脸惊惧,口不择言道:“王爷,是陛下派奴才来的,是陛下!奴才若是回不去,您让陛下怎么想?”

薛放离不为所动,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啧叹道:“真是可怜啊。”

“一个奴才而已,”薛放离道,“父皇会怎么想?本王只是在教你规矩罢了。”

话音落下,张公公被团团围住,剑光闪在他脸上,他腿一软,面如死灰。

他完了。

薛从筠都看呆了,薛放离似乎才想起他,略带歉意道:“六弟可是贵客,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是本王招待不周。”

薛从筠整个人怂如鹌鹑,连忙摆手表示不用了,喝什么茶,他现在只想开溜。

“给六弟上茶,”薛放离却视若无睹,“本王记得,方才六弟说王妃一身素淡,晦气。”

薛从筠试图辩解:“我那是……”

薛放离撩起眼皮,“难道是本王听错了?”

薛从筠硬着头皮老实回答:“没、没有。”

丫鬟上前斟茶,薛放离又笑道:“六弟紧张什么?坐啊,喝茶。”

薛从筠瞪着茶水,头皮发麻。

交谈间,张公公已经被倒吊在房梁上,正对着茶盏旁的座位。他满脸是血,形容可怖,张公公还在痛苦挣扎,血水不断滴落,“啪”的一声,落入杯中。

血色晕开,一片猩红。

薛从筠不敢再惹薛放离,他僵硬地坐下来,完全不想碰这杯茶。

薛放离却平静地问他:“六弟怎么不喝茶?不喜欢?”

在他的注视下,薛从筠只好强忍着恶心,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喝了,五哥,我喜欢,我喝光了。”

薛放离闻言,满意地颔首,他盯着满地的斑驳血迹,又问薛从筠:“六弟,现在还晦气吗?”

薛从筠疯狂摇头,“不晦气,一点也不晦气!”

“那便好,”薛放离瞥他一眼,下逐客令了,“时辰不早了,六弟该回去了。”

薛从筠求之不得,他一下弹起来,“我这就走!”

可没走几步,薛从筠又被叫住,“等一下。”

薛从筠心头一惊,缓缓扭过头,“五、五哥?”

薛放离:“父皇遣你来观礼,六弟就没准备什么贺礼?”

薛从筠:“……”

他当然没准备。不过出宫之前,薛从筠终于从父皇那儿讨来了自己垂涎已久的蚌雀——将雀鸟雕像置于蚌壳内,时日长了,养出一身珠光宝气。

这玩意儿精巧无比,做起来耗时又耗力,至今唯有他父皇手上有几枚,这只雀儿的是最好看的,薛从筠原本打算玩几日就送给他念哥,他甚至已经提前知会过了。

可现在……

“准备了,”薛从筠不敢说自己是两手空空来的,他欲哭无泪地摸

出蚌雀,自己都还没捂热呢,“这个——我好不容易从父皇那儿讨来的呢。”

薛放离看也没看一眼,“六弟有心了。”

薛从筠肉痛不已,可他还得强颜欢笑,“五哥喜欢便好。”

说到这里,薛从筠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五哥,既然婚事成了,明日你们别忘了入宫见父皇。”

薛放离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薛从筠来时走路带风,临要走了,不仅被收拾了一顿,连宝贝也丢了,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结果没几步,听见王府的人问:“王爷,这几箱东西……?”

薛放离垂眸,厌倦的神色之下,是森寒的冷意,“拖走。”

他对赏赐的态度,高管事已经数见不鲜了,正要叫人,薛放离却又改了主意,他若有所思道:“既然是贺礼,那就拿给三公子吧。”

“天仙,”薛放离想起薛从筠的形容,江倦那张脸,当真生得不食人间烟火,仿若无欲无求,他饶有兴趣道,“本王倒要看看,他可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高管事应下来。他原先还觉得王爷对这位三公子态度颇好,现在看来,这位三公子也只是恰好引起了他们王爷的兴趣罢了。

上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高管事摇了摇头。

薛放离又把一个小物件抛过去,“这个蚌雀也一并送去。”

宫里出来的东西,再怎么稀奇,他也兴味索然,高管事接到手上,开始忙碌起来,薛从筠听不下去了,他简直心如刀割。

给那乡巴佬。

父皇的贺礼连带他的蚌雀,都给了那乡巴佬。

他怎么这么酸啊。

薛从筠步履匆匆地走出离王府,他越想越心痛,越想越不平衡,挠了把头发,薛从筠决定明天去蹲江倦。

当然,才被狠狠地收拾完,薛从筠不大敢做什么,他的意图很卑微。

——跟他的蚌雀再见一面。

能再摸上一把,就更好了。

呜呜呜。

江倦被送回了房。

离王府颇大,江倦跟着仆人左拐右拐,穿过回廊又走过池塘,到了地方人已经懵了,根本记不住路。

仆人把门一推,就有人急忙扑来,担心不已地问江倦:“公子,您没事吧?”

她的声音很耳熟,江倦看了几眼,认出是刚醒来时为他求饶的丫鬟。江倦想了一下,这个丫鬟应该是兰亭,书中的江倦与外公还住在乡下时,兰亭就跟在他身边。

仆人把他送到地方,关上了房门,江倦摇头回答:“我没事。”

可兰亭听了,还是难过不已,“公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说到这里,兰亭的神情更是低落,“老爷连多派几个人伺候公子都不肯。”

男子成婚,虽然不兴什么陪嫁,可多少也要有几个自己人在身边,江尚书却是连这也免了,他只让兰亭收拾好江倦的衣物带过来,与其说是成婚,不如说是卸掉了包袱。

江倦不大懂这些,刚好他正满心疑惑,便问兰亭:“你知不知道离王是什么样的人啊?”

兰亭与他一同从乡下来的,当然不知道,但对于离王还是略有耳闻,她小声道:“奴婢听说……王爷凶狠残暴,无缘无故杀过许多

人。”

跟小说倒是对上了,可江倦还是茫然。

今天这一天,那位离王的态度很好,不仅有为他着想,甚至在他被扣锅的时候,也说相信他,完全就是——江倦:“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兰亭“啊”了一声,江倦忍不住猜测:“他被说得这样可怕,有没有可能是误传?”

兰亭哪里会知道,她不确定地说:“可能?”

江倦思来想去,原文中,涉及离王的篇幅太少了,他甚至没有正式出场,所以离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根本无从探究。

也许,他真的被人以讹传讹了?

门外,正要敲门的高管事一愣。

好人?

他们王爷?

高管事:“?”

他的表情有一丝龟裂。

许久,高管事心情复杂地敲响门,兰亭连忙打开,高管事恭敬道:“王妃,王爷让奴才把几箱贺礼送来您这边,王妃可随意取用。”

说完,他又把礼单呈上,“王妃可依此逐一清点。”

江倦低头一看,礼单上的字迹密密麻麻,他勉强认出来几行。

翡翠莲花。

碧玺锦鲤。

珊瑚翠翎鸟。

玉藕坠。

……

江倦:“?”

看名字就属于博物馆镇馆级藏品。

他再看箱子,也许是搬运途中锁扣被晃开,隐约可见的绿色浓烈欲滴,江倦简直要被这抹帝王绿刺伤眼睛。

太贵重了,江倦不敢收,他忙不迭摇头,“我不用,都用不着,你再搬回去吧。”

高管事看他几眼,苦笑着说:“王妃莫要为难奴才。王爷送出来的东西,奴才再给他搬回去,遭殃的可是奴才。”

好像直接退回去的确不礼貌,江倦犹豫了一小会儿,只好说:“那先放着吧。”

高管事点头,又道:“王爷夜间咳得厉害,怕王妃睡不好,已经在另一间房歇下了,今晚……王妃不必等王爷回房。”

江倦一点也不意外。

小说里也是这样。在主角受的回忆中,他与离王成亲当晚也是分房睡的。

“对了,王爷还让奴才转告一件事情,”高管事说,“明日一早,王妃需与王爷一同进宫面圣。”

“好的,我知道了。”

交待完一切,高管事不再逗留,行了礼便走。江倦捏着礼单继续往下读,他越看越震惊,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

离王,真的是个大好人。

帮了他那么多,还送他这样贵重的东西。

可是按照剧情的走向,明天晚上离王就去世了。

想到这里,江倦手里的礼单看不下去了。

他记得离王是急症去世的。哪怕御医赶来得足够及时,也没能把他救回来。

江倦叹了口气,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江倦决定了。

以后每逢祭日,多为薛放离烧几沓纸,让他成为全地府最有钱的鬼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谢谢,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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