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不如眼见, 仅仅存在于文字描述被草草带过的时间,落在现实却是触目惊心。颜如玉手脚冰凉,一步步挪了过去。
手指从池子穿透过去, 颜如玉站在池上,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在此间,他也是幻影。
然挣扎在痛苦中的嘶吼是真的,灼烧的滚烫沸腾着整座池子, 无数色彩在流动, 穿过那摊烂r,少许附着其上,却带来更多痛苦。
他注视着这场异变与挣扎。
灵髓在修复,互斥的灵气却在毁灭。
颜如玉毫无表情,他穿不过去。
碰不到水面, 也碰不到那扭曲的人形。这是幻境?
可如果是幻境, 他为什么碰不到白大佬?
他用尽一切的法子, 可奇怪的是,他连魔兽都召唤不出来。
这仿佛是一个诡异独立的空间,他被独独隔绝在外,如同在戏幕场边看着台上的人与舞,却无法伸手去改变。
那条小鲸鱼送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看到那些已经发生过、却无法再被改变的事情, 是在嘲讽他吗?
“你, 在看戏吗?”
不知不觉,颜如玉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显得异样淡漠, 平平静静中不带任何的_gan情。
小鲸鱼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鱼摆尾, 甩着鱼鳍。那短短小小的鱼鳍相对于鲸鱼的大小来说, 实在是忽略不计,却因为它拍打的动作过快而无法忽略。
小鲸鱼犹豫地说道:“你的道侣,似乎有点不对。”
鱼目郁闷地看着颜如玉。
“你也老不对劲了。”
颜如玉听着那接地气的口吻,忽而想知道褪去这虚幻的假象,藏在鲸鱼皮底下的它究竟是什么模样。然此刻他最为关注的便是小鲸鱼neng口而出的话。
先前在幻境,这尾鲸鱼莫名的提醒,将险险陷入幻境的颜如玉敲醒。现在倒也不必怀疑他是在欺诈他,“你是被困在灵气风暴的那只魔兽。”
颜如玉轻轻说道。
小鲸鱼甩了甩鱼鳍,没有说话。
“我误入黑大佬的幻境,出现的地点却是在牡华天宗,那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妥,然当时并未多想。可今夜你再度出现,将我引入白大佬的过往。不论你是好意,亦或是善意,总该有个缘由**你被困在灵气风暴中,只是因为偶然?”
颜如玉这话没头没脑,可对话的一人一鱼却清楚他的含义。
灵气风暴到了极致,也会诞生些万中无一的事故。
譬如颜如玉曾经遇到过的时间跳跃。
这头魔兽的用意,是否与此有关?
小鲸鱼拍着鱼鳍,在空气中游来游去,焦躁地说道:“难道还能是我愿意往往那里撞上去的?”
颜如玉凝神,片刻后叹息,“原来如此,那些魔修在幻境里面的对话,其实身为掌控者的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之所以不在乎,或者不害怕有人去袭击你的原因**一来是因为灵气风暴的恐怖,二来,你的body,应该不在灵气风暴里。”
这突兀的结论,却得到了小鲸鱼的默认。
它的狡黠自在是真,它的焦躁不安也是真。
它的意识寄存在着大型幻境中,只要幻境永远不消失,即使失去了r身,它也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可现在灵气风暴与山火的爆发,已经开始牵连到仙城的存在。如果不是魔修死死留住灵气风暴的话,以这魔兽狡猾的心x,早就可以自如地生活在夜晚的仙城幻境中,不至于要面对如此危险的处境。
颜如玉甚至怀疑白日那些窜出来的魔修,其实潜意识里也反遭魔兽的控制。
不然主动冲上来找死的实在罕见。
颜如玉:“山火虽危险,可对修士来说,并不是无力解决。可肆_N_的灵气风暴却不是人力所能相抗。为何不与这些修士He作,让他们将灵气风暴送走?”
魔修有法子留下,那自然也有解除的办法。
小鲸鱼诡异的鱼目盯着颜如玉,像是在看个傻瓜,“魔修说的话是真的,我那具r身确实是有那功效。不过因为灵气风暴的关系,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r身实际上已经被扭曲到了过去,但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便永远都不可能相信人族。”
颜如玉默然,他的话却也是不错。
魔修的话若是真,那取出来的活r**怕是会让人发狂。
就跟魂石一个道理。
而且颜如玉猜这魔兽的意识强大,却也脆弱。脆弱到不敢在任何一个强大的修士面前出现,那日黑大佬露面后,它直接就跑路了。
只是那会颜如玉困于黑大佬的问题,来不及思忖罢了。
颜如玉:“你寻我来,是想让我回到过去,将你的body送回来。”
小鲸鱼颔首。
颜如玉直率地问道:“为何,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人He作,不必非得是我。”
小鲸鱼嗷呜,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在假象下,可能藏着一张面目狰狞的怪物脸,但可惜在鲸鱼憨厚沉稳的皮子下,颜如玉_gan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恐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小鲸鱼:“你以为灵气风暴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走Jin_qu的地方吗?整个仙城几百万人中,能暂时抵抗只有几百人,走Jin_qu的十数人,侥幸活下来的,估计就你,公孙谌,公孙柳和尘缘生吧。”
这列出来的几个人,公孙谌不必说,公孙柳是二长老的名讳,他的修为高shen,颜如玉倒是不吃惊。可他和尘缘生何德何能榜上有名?
“他另有奇遇。”
能施展幻术简直是个bug,即便是shen藏在心里的事情,也会随着幻境逐渐显露出来,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颜如玉揉了揉眉心,这头狡猾的魔兽想要的目的可想而知。
它要颜如玉jin_ru灵气风暴带回它的r身。
小鲸鱼绕着颜如玉游动,鱼鳍拍动得飞快,简直划出了残影。它认认真真地说道:“你将我的r身带回来,便是救了我一命。而我还你一份解密如何?”
它猛地出现在颜如玉的近前,撞在他的眉心上。
“你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有些藏在了过去的未来里。”
幽森空灵的声音,仿佛是要给他洗脑。
颜如玉一把将小鲸鱼给薅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将这里的幻境解开,莫让白大佬再重复这个场景,我就应了你。”
小鲸鱼奇怪地甩着尾巴。
“我做不到,这是公孙谌留下的残影,他人压_geng不再这里。他在过去,我的r身,也砸在了过去。我们现在正在灵气风暴中。”
颜如玉:“**”
这魔兽的心眼可真多。
说那老多的屁话,结果私底下已经在偷偷搞活了。
如果他不答应,这坏胚子岂不是要强买强卖?
看得出来颜如玉其实已经答应了它,鱼鳍拍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跟拍肚皮似的,xing_fen的语气从声音流露出来,“过去的牡华天宗已经发现了我的body,我的存在是入梦
来瞒着牡华天宗的,所以他们第一时间不会将我送回去,而是送往不知山处。你回去将我的body带回来,再找找公孙谌在何处就行了。”
它噼里啪啦说完一通,一gu巨大的力道将颜如玉整个人推下去。
失重_gan让颜如玉脑门一*,重重跌进了水池里。
小鲸鱼心满意足地看着颜如玉消失的方向,鱼鳍拍来拍去,在空白的虚影里很是高兴。但是转瞬他突地愣住了:“我怎么觉得我弄错了呢?”
哪怕是“他”,送回过去,却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但总比它自己过去要容易。
所以它才赶着在这个时间将“他”送过去,但是刚才那一瞬间的诡异,让小鲸鱼萌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
它好像**
弄错了!
*
斑驳的水花遮住了颜如玉的视线,他稳住身形,憋了口气爬起来,捂着Xiong口咳嗽了几下,只_gan觉背后发闷。
那条臭鲸鱼推的力气也实在是太大,险些栽跟头。
颜如玉抹着额头的水痕将头发往后撩起,嗅到了一gu过于香甜的味道。那味道爬满了他的body,混着浓厚的血腥味不断_C_J_他的味*。口齿生津,饥饿_gan随之而来,让他下意识捂住了zhui巴。
可就算捂住zhui巴,那味道反而从沾*的手掌传来,让颜如玉控制不住tian舐的yu望。
他软着身子从池子起来,四处打量,发现他身处的地方,正是小鲛人所说的地方。
这熟悉的大池子,这诡异熟悉的香甜味道,是不知山处!
可这浓重的血腥味**颜如玉循着味道看去,发现正在流血的人,是他自己。
颜如玉微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body,四肢遍布着伤口,不管是手腕还是脚腕,都隔开了豁大的伤痕,更加痛苦的地方藏在心口,那涓涓流出的鲜血,都几乎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挣扎着抬起眼皮,方才发现,那山壁之上,其实都站着不少人。
这是**
颜如玉心中蓦然有了明悟。
这是献祭之所。
真正献祭之地,其实不在上面,而在献祭大阵笼yinJ中的**这个池子里!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_gan让颜如玉撑住额头,喃喃地说道:“那头魔兽将我送错地方了?”
不。
地方是对的。
可时间却错了!
这是在**这是在书中所载的六十年前,牡华天宗献祭的那一场大典!
是已经被覆盖的,沉寂在过往的献祭。
在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灼烧的痛苦爬上了他的骨髓,疼得他弯下yao。与此同时,那些远比平时还要shen的灵髓咕咚咕咚冒泡,像是在沸腾。磅礴的灵力自无数_geng白玉石柱贯穿进地底,一_geng_geng亮起的大阵纹路泛着暗红的色彩。
有人沉沉低吟,祷告上天。
吉时已到!
倏地,光芒大作,沸腾的灵髓,无边的灵力,肆_N_的灵气疯狂涌入那颤巍站立的身影,爆闪的光亮挡住所有人的神识。阵法运作的暗红溶于光团中,整个不知山处、整个牡华天宗都_gan觉到了那一瞬的地动山摇。
修士们大惊,不知山处的仙尊诧异,他们纷纷四顾,却看到座上的牡华天宗掌门露出淡淡的笑
意,起身压下了所有的惊呼担忧,沉稳地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此番只是大阵启动的动静**”
他的话还未说完,不知山处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秘境坠落,沐浴在雨势中的修士们蓦然发现,体nei的修为在不断暴Zhang,就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般快速跳跃。不只是牡华天宗,不只是东游大陆,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仿佛天道降下了甘霖,让天道底下所有的修士都饱受恩惠。
一时间,诸位门派大喜,他们纷纷向牡华天宗表示_gan谢,如潮水的异宝涌入了库中。也有打听这其中nei情的,可皆在这席卷的*潮中消失无声。
所有人都自认为生受了牡华天宗的恩惠,一时间,修仙界再无人敢在明面上提起它半点的不是。
这东游第一大派,似乎也隐隐可以去掉前面的限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第一大派了。
白马过隙,这时间倏地翻过了六十余年。
一直少有人来的不知山处,忽而响起了两道不同的声音。一道显得低沉平静,一道听着清脆悦耳,那动听的嗓音仿佛黄鹂鸣叫,煞是好听。
像是一对小情儿。
又过半月,两道声音,就变作了一道。
然后是几百道。
他们吵闹,大笑,疯狂,簇拥着那道黄鹂般的nv声,不断赞美她。
nv声笑嘻嘻地说道:“他的天赋确实是好,可也实在太好骗了。之前听他们说,公孙谌此人足智多谋,如此看来,却也是个轻信之人。”
“nv郎说得极是。”
他们如潮水来,便也如潮水去,眨眼间消失在了不知山处。
这充满着绿意的不知山处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被重重压垮在阵法束缚下的冷峻男人陷入了昏迷,他浑身破破烂烂,背脊的位置shenshen凹陷了下去,仿佛被取走了最后的傲骨,又将之抛却在了这里,只留着维持生机的仙丹。
那施舍的仙丹在第二日醒来,就被男人费劲打落,不知掉在何处。
失去灵_geng后,修士体nei容纳的灵气不再受控,疯狂地在经脉nei暴走,肆_N_的灵气摧毁了五脏六腑,那晕染开的血痕越来越大,呼xi也逐渐低下去。
啪嗒——
再一次醒来时,那极浅极浅的动静落入了耳中。
很轻,却也很明显。
在死寂得连风都没有的不知山处,这声音几乎成为指路灯。
他用下颚,用zhui巴,一点点咬住所有可以挪动的地方,将自己一点点移到了那水声的上面,那几乎是最后的力气了。
真是有趣,蓝岚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却独独没有考虑到任何一种凡人的方式。
骨子里的傲慢,让蓝岚疏忽了。
那裂缝极其细小,仿佛是旷日持久下,不经意被打开的一处漏洞。隔着这小小的缝隙,他却清清楚楚听到了声音。
不是纯粹的死寂。
“呀。”
他一下子醒神。
啪嗒——
很慢、很慢的流动声。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动静。
是他的错觉?
残留的j力,不足以让他再继续思考下去。等那急促的气息稍稍平缓后,残破身躯下的那道缝隙,在无声无息地裂开来。
先是一个小小的豁口,然后能透过一只胳膊,再然后**
昏睡的人猛地砸落下来,一下子摔出爆裂的水花。他猛地睁开眼,最先侵蚀意识的,就是那无法阻挡的炽热,如同tian舐的火焰,一下将他的皮r彻底消融,疯狂的痛苦与恨意侵占了他的心,血红发肿的眼球融入各色的灵髓。
它们欢呼雀跃,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
*
啪嗒——
啪嗒——
机械滴落的水声里,间或夹杂着几声嘶吼与闷哼。
在池子的最中间,正趴着一具
尸体。
不,尽管有*露在外的森然白骨,可他还活着。
灵髓似乎特别喜欢他,灵气也尤其簇拥着他,上上下下滑动的ye体像是喷泉,有着从未有过的活力。
像是在这个寂静的空间nei,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意识。
“那个意识”亲近着池子里的人,于是所有的灵髓与灵气都欢呼雀跃地环绕在男人的身边。
却让公孙谌饱受煎熬。
可是“他”喜欢公孙谌,于是那剧烈的痛苦反反复复,仿佛永无停歇的日子。
灵髓虽然给公孙谌带来无尽的痛苦,却也在缓慢修复着他的灵_geng。可这里存在的灵髓本就是驳杂的,互斥的属x在公孙谌的体nei互相厮杀,仿佛鸣兵的战场,互不相让。
有那么一日,不知山处剧烈摇晃了起来。
重物从天而降,一具几十丈的魔兽尸体突兀出现在牡华天宗,几乎毁掉了小半个nei府。掌门与脉主震怒,亲自出手将那魔兽拿下,却发现那具魔兽尸体存有诡异之处,虽然应该是早就死去,可偏偏还有极弱的呼xi。割开皮r,会很快愈He,且那皮r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生出吞噬的yu望。
蓝叶舟着人尝试后,得到了惊人的发现,连夜打算将魔兽的尸体运入不知山处。
正此时,不知山处,有“人”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
这里是哪里?
“他”想。
我要去**做一件事。
“我”又是谁?
他继续想。
想不出来,那“我”就是我了。
我要去做一件事。
这一回,这意识强烈了点。
去做什么?
他既然“睁开”了眼,便也能够看到那四处乱跑的色彩,那些色彩真好看,也很甜美。它们聚集在他的身边,也聚集在另外一个人的身边。
“人”是什么?
他时不时会想起一起奇怪的东西。
又想不明白。
没关系,那些色彩灵髓听他的话。既然灵髓都聚集在那个人身边,那他肯定喜欢他。
他干脆地下了结论。
既然他喜欢他,那他自然想要过去他的身边。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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