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着气睁大眼睛,耳边浮动的杂声顷刻间消失,天地一片清明。
大丫鬟雁书担忧地望着她,“七姑娘,莫不是又病了?你的脸色……”
“雁书?你是雁书?”陈柔惊疑未定,似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那场梦太真实了,十数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是垂帘听政十二年的陈太后?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此时的她不在雕梁画栋的大明宫,而是在她未出阁时所居的闺房。
陈柔坐在妆台前,镜中的少女乌发披肩,虽然未施粉黛,却已是天香国色。与那梦中人相比,仍旧青涩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娇憨。
“七姑娘,衣服早已备好,咱们今日还出去吗?”雁书手中端着一套男子装束。
陈柔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去。”
陈柔出生在一个簪缨世家,父亲陈献官拜右相,深受帝王恩宠,母亲崔氏,在她四岁时便过世,上有一个嫡亲哥哥陈徵,比她大三岁。
父亲对母亲情深义重,崔氏死后,并未续弦,也没有任何姬妾。
在他们这一房中,只有陈徵与陈柔这一对嫡亲兄妹,兄妹间的感情自是不用多说。
陈家原是地方豪门大族,历代出过不少名士重臣,到了陈柔爷爷那一辈,陈氏家族已显颓势,父亲陈献作为家中长子,一出生便被寄予众望。
而他也不负众望,带领家族重登荣耀。
如今的长安陈府中,除了他们这一房,还有二房、三房、四房和五房,陈柔自小体弱多病,被娇养在深闺,与其他几房姐妹关系并不亲切,虽是同在一府,却都鲜少来往。
嫡亲奶奶薛氏偏爱三房,她不喜崔氏,连带着不喜欢长得肖似崔氏的孙女陈柔。
单单只大房一对嫡亲兄妹,另外几房皆有庶子庶女,老夫人最恨崔氏,骂她红颜祸水,耽误了自己大儿子。
为了讨老夫人喜欢,另几房自是努力开枝散叶。
父亲陈献娶妻晚,陈柔除了一个亲哥哥外,别的堂兄弟堂姐妹倒是一大堆,她今年十五,另几个堂姐妹也到了待嫁之时,几位夫人筹谋着给家中姑娘们挑选人家。
半个月前,恰巧陈献生辰,二夫人跟陈老夫人商量借此大办特办,邀请各家子弟,意图为家里的姑娘相看人家。
陈柔身子骨弱,陈献本不欲亲女儿出现在生辰宴上,可这会儿已经十五的陈柔哪还能在院子里待得住。
从未在外人面前出现的陈七姑娘在生辰宴上弹了一曲,才艺姿容震惊四座,第二天更是有传言说陈七姑娘天香国色,乃是长安城第一美人。
也是在这场生辰宴上,陈柔认识了五皇子李瀚。
两人互生好感,引为知音,五皇子为她搜寻古琴古谱,他们jiāo往渐密。
前些天从哥哥陈徵那听说他们今日要去飞驰台打马球,五皇子也会出现,在家中无趣的陈柔便决定穿男装出门去看哥哥打马球。
长安城民风开放,无论是官家小姐,亦或是平民女子,穿男装、胡服等上街游玩的景状数见不鲜,陈家其他几个姐妹,或多或少也都做过这样的事情,长辈并不多加苛责,只口头上批评几句。
可这对十五岁的陈柔来说却是第一次。
陈柔身子骨弱,娘胎里带着病,从小仔细娇养着身子,一年中却还是大半日子缠绵病榻,直到十二岁那年,父亲给她寻着个老神医,吃了三年药,终是医好了这毛病。
这才没有继续拘着她,让她跟家里其他的姑娘一样出门踏青游玩。
陈柔一说想去看打马球,跟在她身旁的婆子丫鬟们并未阻止,叫人提前预备外出的衣裳。
“七姑娘换上这身,当真是个俊秀少年郎。”
陈柔穿着一身雪白锦衣男衫,衣襟领口满是浅银云纹,乌黑的长发被玉白的发带高高束起,腰间一条月白穗子,缀着晶莹剔透的白玉圆环。
她的腰极细,这会儿更是盈盈一握,再看那粉腮朱唇,目含秋水,当真是说不出的千娇百媚。
陈柔心想:除非眼瞎,不然谁看不出这是个娇艳女子。
这马屁还真是拍在了马腿上。
她并不是女扮男装,只单纯为了出行方便,倒也不在意扮相如何,只是觉得这模样太过打眼。
陈柔的皮肤天生极为白皙细腻,她的这种白,与那高鼻肤白的胡姬不同,是娇嫩盈透的白玉色,从小娇养出来的雪肌嫩滑无比,看似chuī弹可破,在人群中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她不想一出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在梦中便是……
陈柔皱了皱眉。
久病成良医。
她找来一种huáng色的药粉膏,抹在自己的皮肤上,很快,bào露在外的皮肤变得暗淡发huáng,她又拿起眉黛往自己脸上捣鼓了几下,容貌五官也没之前出众打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