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心想:去他妈的乖巧徒弟,老子不装了,摊牌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不仅长相肖似师姐,连修仙的体质都如云扶摇那般,是难得的炉鼎,在修真界里,炉鼎又别名菟丝花,顾名思义,是依附男修士而活。
但晏宁还是低估了谢不臣的狠,他不让她死绝不是因为良善,而是有后招等着。
在他有意无意的纵容下,云扶摇愈发大胆,直接命人挑了晏宁的手脚筋脉,将她锁在yīn暗的房间里,做被万千修士践踏的jì。
就连初夜,也是好几个修士。
晏宁在那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看不到一点光明,也发誓如有来生,一定要以刀锋为棋,步步谋划,只愿破碎生为炉鼎的命运,劈开这笼罩她一生的yīn影,得见天光。
只可惜,现在她再也握不起唐刀了,她转了转被一位修士差点捏得粉碎的手腕,连带着响起沉重锁链的纷杂声,但晏宁听不见,她亦说不出话来。
唯有一双眼睛还分外清明,被迫看着那些肮脏的修士,和肮脏的自己,不知道何年何月是尽头。
直至有一天,她的师尊也来到了这间漆黑的房间,却不是想要做入幕之宾,而是携着他的白月光一起,来做壁上观。
这是云扶摇所能想到最残忍的惩罚,她以为晏宁也如自己一般,对凌华仙君情根深种。
可她错了,当一个女人要靠排除异己来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时,她就已经输了。
晏宁望着她轻轻一笑,平静又从容地走了最极端的路子,她欲将元神粉碎,再无魂魄,也没有来生。
先前不肯,只是因为她心底还有奢望,还想有来生,能再见到那个偏远山村里淳朴的父母和哥哥,也能再见到……她的崇拜对象。
宗门的祖师爷,谢琊。
晏宁其实只见过他一面,她是十岁时被谢不臣从那贫困的小山村带回来的,小心翼翼寄人篱下过了三年后,因为一位师叔的捉弄,闯了宗门的禁地,差点死掉。
那里是谢琊闭关的地方。
晏宁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还保持着本真的良善,信了那位女师叔的邪,闯入了祖师爷谢琊的领地,却不幸溺进一池chūn水中,这池chūn水应该是阵法所成,她越挣扎,陷得越深,连自救都不敢了。
万幸她穿着宗门的弟子服,那一向不近人情的祖师爷,见她扑腾够了后,也终于肯大发慈悲,伸出他如玉砌般的手指,御剑而过,拎住了晏宁的后领,然后扔到了池子边。
她呛了不少水,所以没来得及道谢,只能用一双gān净无垢的眼睛去看恩人的模样。
但恩人好像挺傲娇,带着木制的面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
晏宁眨了眨长睫,眼前的祖师爷长身玉立,墨发如云锦光泽,根本不是传闻中七老八十的模样。
甚至还很年轻,她仿佛嗅到了他身上浅淡的梨花香,也瞧见了他梨花白的袍子刺绣jīng湛,袖口镶的是金线梨花纹,典雅高贵。
就连这满园中,也种满了深深梨花,千树万树洒入chūn池中,随风一起漾动涟漪。
晏宁觉得,祖师爷定是个高雅之人,也不会在乎对她的这点救命之恩。果然,谢琊泠泠开口,似空谷的雪落,近乎寒凉道:
“年纪轻轻的就是好骗,沿着原路出去,记住,让骗你的人给本座滚进来。”
谢琊一向恩怨分明,谁惹他他就找谁,很少会殃及池鱼。
晏宁点点头,也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麻溜地往外滚,她才十三岁,那会还是怕死的年纪。
但是她没有跟骗她的女师叔说,因为她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再有人去扰祖师爷的清净。
晏宁能听出来,谢琊没有真的生气,他要真生气,也无需她这样一个小喽啰去叫人,自有大把上等的弟子供祖师爷驱使。
晏宁好就好在有自知之明,所以哪怕喜欢这里边的梨花,也不敢在离开时伸手去折一枝,只敢从地上捧起枝头坠落的花瓣,然后夹在了书页里,淡淡余香。
其实晏宁很早就听说过谢琊。
那可谓是宗门之光。
他的故事都被编成了画册,在修真界里广为流传,是泰斗级的元老,宗门能有今日盛况,全靠祖师爷当年打下江山。
但他没有那种关于名利的世俗欲i望,只一心痴迷于修炼,也琢磨出了许多被当世广为应用的至宝,诸如“摄灵玉”,这东西可以留下珍贵的影像,投放在空中,有声音,有画面,极有纪念价值。
不少父辈仙逝的修士,都靠着亲人弥留之际的录像,以慰哀思。
当然,也有些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宗门考试时带上一块这玉,然后投影到掌心,将他前夜录下的小抄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