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戟月有些心神不宁。
虽说其实应当习惯了,这几日余毒发作得愈加猛烈,五脏六腑都如灼烧般刺痛,时时刻刻都备受煎熬,yi_ye难眠之后,今早睁眼时更加心悸得慌。
他先把这一切归结于病症,不过西宛使臣已经入了宫,与成秋拾完成交涉之后,折磨他这一生的苦痛就会烟消云散。对此,他自然难免有些期待,但同时也会思虑更多。
与成秋拾此人的斡旋暂且不提,真正令他在意的仍旧是楚栖的事情。楚栖与成秋拾都有那份独特的能力,却只可能为敌,不可能化友,那当下第一要紧的事便是保证楚栖的安全。皇宫固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但西宛人也会来到,成秋拾怎可能长期容忍楚栖的存在,他不会怀疑试探?不会心怀隐忧?即便最初可能相安无事,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他需要借故暂时将楚栖外送,凌飞渡会办好此事,而明遥则会告知他真相,必要的时候,跟随的青黎卫甚至会暗中相助。
再之后便是**其余那些男团成员的问题。碧梧一定是要第一时间也送走的,成秋拾之前就猜到了碧梧与楚栖有关,何况他是西宛皇子,过往与成秋拾相识,留下来太过危险,但寻怎样一个借口还需要思量。明遥、凌飞渡、澜凝冰也很容易找理由打发,唯一难办的是贺兰漪,无论在情_gan还是理智上,柳戟月都很不愿意将那群意图杀他的北雍人释放,何况如今北雍nei乱,难以保证贺兰漪离开后是会去帮楚栖,而不是回国争位。
柳戟月阖目蹙眉,周身散发着不耐的气息,本来一切理应如此,却不知楚栖那边怎样了。侍卫自然回禀过他一日未进食的讯息,他叫人将莲子茯苓糕、水晶山楂糕、椰zhi桂花糕和姜糕各取两块,再添上了几个流沙*黄包一起送过去,这样一来,楚栖应该就会明白他的意思。
而明遥也理应与他说明过缘由,他并非不想亲口告知,但一来成秋拾上京速度太快,二来**他怕自己真的与他相谈时,_geng本狠不下心分别。
“陛、陛下,出事了**”
正在郁躁之中,椿芽儿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柳戟月睁开眼,冷漠地看向他。椿芽儿过往便是楚静忠的暗桩,忠心虽有,却也为他所厌弃,莫说如今楚静忠已经死了,就是敬王还在时,柳戟月也没信任过他,若不是当日楚栖求情,本来也该第一时间处死,所以并未交由他什么活计,若真是什么大事,也轮不到他来报。
柳戟月眼皮也不抬:“说清楚些。”
椿芽儿揣度着皇
帝的反应,颤颤巍巍地道:“是、是冷宫出事**就是先前的淑妃**”
淑妃罗淑媛是前太尉罗冀的nv儿,受他父兄牵连,出事后虽免了死罪,却要就此孤寂一生。
柳戟月一听就没了兴致,他都快记不得罗淑媛的模样了,他想了想,淡淡道:“殁了吗?也罢,还是按妃制下葬吧,具体就交给皇后去办。”
“不是殁了**”椿芽儿却是一副yu哭无泪的表情,他凑近了一些,咬牙低声道,“——是有了!”
柳戟月先是一怔,而后倏然抬起眼,紧紧皱了皱眉,仿佛没有听清椿芽儿的话。
椿芽儿扑通一声跪下,用膝盖爬过去,又气又急道:“太医证实过了,也查出了通*的侍卫,奴才死命压了风声,知道的人没几个。陛下**该怎么处置他们?”
柳戟月良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才极不自然地扯了扯zhui角:“淑妃这一手,倒让朕小看了**她有说些什么吗?”
椿芽儿浑身一哆嗦,赶忙道:“都是些污言秽语,听不得。”
“说。”
椿公公皱着脸,心惊胆战地回忆:“就**无非是些挑衅之语,直呼圣上名讳辱骂,称她罗氏既已满门抄斩,也不差她一个。都是要死的,不如恶心您一下,更想看看您知道后脸上的表情是何其难看。”
柳戟月嗤笑了一声:“她是嫌朕降罪轻了?想要搭上更多的人是么?可惜朕并非泄愤迁怒,她该去地底找严武贞一家鸣不平才是。既然她那么想她父兄,那就赐她自行了断吧,至于那些个侍卫,你自己看着办。”
椿芽儿领命退了出去,刚退至门口,就撞上了神情晦暗的明遥。
明遥手中抱着个锦盒,脸色极为苍白,一点笑意也没有,走进殿中连礼也未行,直截了当道:“我听见一点,陛下准备要处死淑妃吗?出什么事了?”
柳戟月见他出现,知道交由他处理的事情应当有眉目了,心下不免放松了一些,但看见他手中的锦盒眼皮却兀地一跳,不带情绪地随口道:“不重要。——朕嘱托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明遥却避而不谈,他眼尾YanYan地发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陛下,您从前答应过我,如果我帮一直您,我们明家就不会受到怀疑牵连。”
柳戟月静静看着他:“丞相这几日多次求见朕,而朕都没有见,不正是给他机会么?你以为**他是想给敬王府的人求情,还是想批判朕的作为?”
明遥垂头道:“我爹一直就是那样,眼里看谁都是柔和的,没心眼,很好骗,活得也不通透,只适He做夫子,_geng本不适He做丞相,这些年里**他也活得一直很累。若是被他知道巫族首领来了,他也迟早会知道西北军情与陛下有关的,他**他会疯的。当初陛下是为了制衡敬王才将他抬到这个位置上,现在敬王倒了,那让他也下来吧。”
“还有皇后,她和淑妃一样,都是前朝斗争的牺牲品,只不过比淑妃要幸运一些,从前是陛下收买明家效命的筹码,后宫中的摆设,如今也可以不再需要了。”
“明遥,你到底想说什么?”柳戟月眯起眼,声音陡然冷了下去。
明遥死死咬着下唇,shenxi一口气,终于道:“我想和爹爹姐姐一起离开京城。陛下从前也许过承诺,诸事结束后,同意我们团聚。丞相只需要辞官,而
皇后**随便制造一场假死,也很容易完成。”
“**是,朕是说过,但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柳戟月缓缓站起来,shen黑的眼珠毫无温度地注视着他,“你为什么突然**楚栖怎么了?”
明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你也许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讨厌你。你只在乎栖哥哥,姐姐也好,昭华也好,旁人都是可以利用和辜负的吗?可即便是栖哥哥,为什么也要让他伤心呢。”
“我知道,我是因为没读过几本圣贤书,或者读了也无法领会其中意思,所以才敢这么说。”他抹了把断线的眼泪,将手里提的锦盒狠狠往御案上一放,力度大得像是丢砸,“当然,皇帝有皇帝的无上权力,但或许今后的嘱托,我是真的无法完成了,这就是我最后留给您的东西。”
柳戟月当然可以命人将他拿下,此般放肆的举动都够拖出去砍头了,但他没有。听了明遥的话,他zhui唇翕动,似有什么解释想说,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他只是看着御案上的锦盒,将手覆在上边,逐渐觉得掌心发烫,一路灼烧到心口,令衰竭的心脏又在隐隐颤动。
前不久凌飞渡也提着一个类似的锦盒前来回禀,里头装的是楚静忠的头颅,打开后,他痛快、舒爽、想恣情大笑,多年shen仇一朝得报,岂不是件大喜之事?
但面前这个又作何解?
柳戟月飞速回忆他交由明遥去办的事情——不过是私底下将楚栖从牢中渡出来,然后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将与楚栖身量接近的死士关Jin_qu,等待稍后的伪装。只因明遥是与楚栖交好之人,由他游说,楚栖会较为信任,执行起来亦迅速便捷。
关押不是长久之计,他不能保证成秋拾看不穿,那干脆制造一个死相,敬王府的连坐,He情He理,反正他在罗氏身上已经展现过一次君心难测,也不怕成秋拾不信。即便不信,楚栖也会处于安全的地方,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做什么都可以疯起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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