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袁绍的奏疏, 糜荏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捏了捏荀彧的手指,得到对方缓慢而郑重的叹息。
该来的总算来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来展开。
糜荏便对此不置可否, 任由留言与弹劾纷扰, 没有做任何解释。
这副从容坦然的模样, 引起了百官私下里激烈的讨论与争吵。
——糜荏究竟是想要继续为臣, 还是自立为君?
倘若糜荏是为大汉死而后已的忠臣,那还好说。可惜正如袁绍在奏疏中上表的那样,纵观他的表现, 他或许早有不臣之
心:
先帝驾崩时, 何太后招糜荏的家人进京。武将出征留家人在京是默认之事, 糜荏却宁愿抗旨不尊也不愿让家人进京。
再观他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作为退路的徐州, 抑或如今的幽州、益州、扬州等地, 糜荏遣派的全部都是关系匪浅之人,而非刘氏宗族子弟。
这一事实, 难道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原本从来没有怀疑过糜荏朝臣们, 回忆起这几年他的所作所为,不由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身为汉室之臣, 从来没有想过在危机存亡之际, 不顾安危亲入长安杀死董卓匡扶大汉的糜荏会有异心。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又如何能够继续欺骗自己说, 糜荏只想当汉室的忠臣呢?
百官议论纷纷, 与糜荏交好的杨彪等人闻之, 默然不语。
糜荏若是想要登基为帝, 他们当然是抗拒的。他们身为大汉之臣, 死为大汉之鬼,怎么会想看到别人来篡汉?
应当写文章,写奏折,与朝堂之中怒斥对方。
但一想到这人是糜荏,在十常侍霍乱超纲、董卓胁迫幼帝时,以一己之力挽救岌岌可危的大汉,这些斥责的话语,似乎又彻底说不出口。
事实上时至今日,他们也知道袁绍说的没有错,这个天下早就不属于汉室了。
早年黄巾军四起,后来豪强角逐。都被糜荏一一化解。即便如此,他又掣肘着天子,把持朝政,从行为上来看与董卓无异。
本质上就是糜荏从豪强之中跳了出来,代替汉室兼并了这个天下。
如今他权倾朝野,手握兵权,恩威并施下达多个政令,叫各地百姓只知糜相不知天子。
他若是愿意还权给幼帝刘协,那便最好;若是不能,帝王年幼,谁还能B迫于他?
他们不能,也没有人能。
如今糜荏既然没有发表意见,大儒们便保持着沉默,不想再激发这一矛盾。朝臣没敢趟这浑水,就当不知道袁绍的所作所为,继续如常处理政事。
但谁都知道,如今的气氛与先前截然不同。朝中暗流涌动,只要有一点风吹过,或许就会掀起波涛骇*。
他们猜测的没有错,就在八月时,这点表面上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北海相孔融递交了一份奏折,激情辱骂糜荏。
他在奏折中言:
糜荏早期通过买官入朝,一入京洛便向先帝进献大量珍宝,得先帝宠爱与权势,是为佞幸;如今又挟天子把持朝政与三军,号令各州群雄,是为*贼。还请尽早归还权政于陛下,否则他一定会失去天下百姓的心,落得与王莽无异的下场!
看罢这封奏折,惯来不理会他的糜荏嗤笑一声。
他第一次在朝会之中就此事询问百官:“孔北海的奏折,想来诸位都已经看过了吧?”
“有何意见,可以一并说出来。”
他的话语落下,百官面面相觑。
杨彪等人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这一天还是来了。更多的人眼中则浮现出复杂神色,却并无与孔融一样的义愤填膺。
从袁绍的奏折至今,时间过去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们时常思考这个问题:倘若糜荏要登基为帝,到底是拥护糜荏,还是维持对汉室的忠心?
当今天子年幼,汉室早已不复从前。而糜荏正值壮年,手握重兵,麾下良臣猛将无数,声望如日中天。
权势的天平早已向糜相这边倒去,该如何站队显而易见。
百官沉默片刻,有人出列道:“禀糜丞相,臣认为孔融之心恶毒之至,他是以在诽谤于您,罪律当诛!”
“谁都知道,您与佞幸决计沾不到一点关系。纵观您担任丞相后下达的政令,哪一项不是为朝廷、为百姓着想!”
“如今在糜相的带领下,朝廷nei政清明务实,外政军事强大。论德*与论实力,还有谁能比得上他的高尚与强大?”
“不错,孔融之心叵测,甚至还以其孔氏后人的身份威胁您,显然是对您有谋害之心!”
“**”
一名又一名官吏出列,慷慨激昂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赞美糜荏,辩驳孔融。
于是沉默的人,便显得愈发显眼。
“孔北海的言辞过于激烈,但他的本意,也只是为了维护大汉的基业而已。”杨彪叹息道,“还请糜丞相原谅他的一时冲动。”
他的话语落下,身后零星响起几道应和声。
——也仅是几道罢了。
杨彪垂下双目,疲惫闭眸,愧疚地不敢再看上座年幼的天子。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