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没有开灯,他整个人沉浸在夜色中,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尽量好声好气地说话,“吃饭了没有?嗯?”
池迁晃晃悠悠地走进房间,窗子外另一栋楼的灯光漏进来,也不过增加模糊的视觉效果,随他越走越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刺鼻的酒味,我吃惊地挑了挑眉。
池迁从不喝酒。
他亲生父亲生前有暴力倾向,一喝醉就会打他和立秋,所以他发誓不沾酒,只有在我生日的时候,他才会为我喝一小杯米酒,因为客家人的旧俗,生日时向寿星敬一杯酒,祝日后能幸福久久。
那简直是我和他之间最温馨的时刻。
“你怎么喝那么多酒?”我捂着鼻子直起身来,突然眼前一片黑暗,我抬头时看到了池迁宽阔的X_io_ng膛,他已经长成了高大的男人,不是以前怯怯地牵着我衣角的小男孩了。
心软了一点,所以他突然倒在我身上时,我也没有推开,因为身上太重了,我又倒回了床上,变成仰面被他压在身下的姿势,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池迁?你难受吗?”
他嘟囔了一声我没有听清。
“你先起来,我快被你压死了。”X_io_ng口闷闷的,肋骨都好像弯掉了一样。
他突然抬头看我,剑眉下一双黑漆漆的同仁闪烁着。
“我不会让你跟女人结婚。”他突然说。
“哈?”
“你想都别想!”
我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他的脸已经贴了过来,一手扶住我的后脑,一手将我双手举过头顶死死按住。
泛着酒气的唇贴了过来,湿润温软的触感。
我的脑子轰然一响。
他像只野兽一样啃咬着我的肩膀和脖子,睡衣已经被整个扯开了。
他突然伸手探进我的裤子,一根手指伸进某处隐秘的地方,我终于找回被震飞的神智,狠狠给他一巴掌,弓起腿猛地一踢,他被我掀翻,整个人掉下床,头重重地磕在床头柜上。
我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手肘撑地,勉强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看出我眼底的厌恶,他手一松,颓然倒回地上,眼神空空地散漫。
这就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我神色难堪,压不住火,起来抓了衣架上的衣服和桌上讲课的u盘就往外跑。
我在客厅里换好衣服,卧室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好像还是死了一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我扣好最后一个扣子,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池迁,你已经成年了,我也没有义务抚养你了,往后你就搬出去吧,给你存好的学费,我会交给你自己管理。”
他不吭声。
我走了,没有回头,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去过,我想在他找到新的住的地方之前,我就不回去了。
不懂怎么面对他。
不懂哪个环节出了错,我养了他十一年,他竟然用这种事来报答我。
更不懂的是,那辆车为什么要冲着我来。
那时是大中午,刚结束上午的课,街上人来车往一派喧闹,我没想到那辆小排量的货车会突然撞过来。
冲击过后,狠狠地摔在了马路中央的绿化带上,脑袋磕在地上,世界颠倒,眼前跟着一黑,久久无法恢复。深入骨髓的疼痛攥住了我的神经,我几乎连一声j□j都没力气发出,头好像破了,手脚可能也断了,有温热的血流下来,糊住了我的眼皮。
然后我感到有一点寒冷,这种感觉让人有一点恐慌和陌生,好像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慢慢流空,渐渐的,连意识都开始混乱起来。
我能清晰听到众人的惊呼和尖叫,能听见救护车的鸣声,能听到纷至沓来的脚步,能听到所有声音,却动不了一根手指,发不出一点声音,感受不到一丝痛觉。垂死时痛彻心扉的感觉不见了,只剩下渐渐减弱的听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走到我身边,又听见身边的医生疲惫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走进来的人嘶哑着嗓子:“能让我在这待一会儿吗?”
是池迁。
眼睛一酸,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他坐了下来,我听见凳子在地上拖拽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你总是这样”他终于开口,拖着长长的哭腔。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我能想象出他伏下身拥抱我的样子。
“你对妈妈那么长情,为什么对我就那么无情呢?”他颤声说,“从一开始你就讨厌我,连看都不看我,那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收养我?是因为妈妈对不对?我知道,你就算看我,也是因为你想妈妈了,你把我当替代品。”
胡说,明明是他不愿意和我生活。
“我以前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干尽了傻事,我想如果我突然不见,你会不会着急呢?会不会担心我呢?会不会来找我呢?可是我明明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站在那么多人的地方,连楼下眼睛花的王奶奶都看到我带我回家了,你也没来找过我,你一次也没有来找过我就算这一次也一样,我在家里等啊等啊,都没有等到你回来”
“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今天去学校习惯吗?和同学有没有吵架?作业做了吗?你从来没问过我,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池迁满是痛苦和绝望的言语像刀子割在心里,“你把我当做小猫小狗一样捡回来养,可我又不是小猫小狗,每天给点高级罐头就满足了,我是人啊,我也需要你爱我”
我想反驳他,结果怎么也找不到词,我心里明白他说的没错。
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关注过他这个人,我关注的仅仅是“做爸爸”这件事——我执着于做一个好爸爸,尽力给他周全的生活,却根本没想过顾及他的心情。
“爸爸你醒一醒,醒一醒,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丢下我啊”他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自作主张把我捡回来,又自作主张抛弃我”
“我明明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拼命想伸出手,想把他眼中滚落的泪水抹去,但已无能为力。
我连轻轻勾住他手指都做不到。
耳边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我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就要将他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忽然听见池迁起身的声音,从头盖到脚的白布被掀开了,我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已被他紧紧抱入怀中,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没入颈间。
这辈子,生命最后的回溯,就是他在我耳边悲伤地呢喃。
“爸爸,你从没抱过我。”
第2章 寻子捉虫非
茫然地在火车站里坐了好久,头顶的电子显示屏滚动条目后面,是2002年11月9日。
刚才在洗手间狠狠甩了自己两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痛感还存在,明确提醒我这是十一年前的秋天。
今年我才二十七岁,刚从西部支教回来。
还没有收养池迁。
从南川火车站出来,外头阳光浓烈,我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