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马车在十七皇子府门前停下,府门紧闭。
方临洲让随行的宾客府的太监叫门。大门打开,门缝里往外看的也是个太监,他本是方临洲派来的,见是东宫的人,忙大开了门,
方临洲kua入门槛,一眼就看到满院杂草横生,树木乱长。此时正是秋风已起,万木萧条之季,一院草木,尽成荒凉。
看门的太监知道方临洲来一定是为了看十七皇子住的地方,就在前面带路,说道:“十七殿下过去住后面。”
方临洲缓步走在石板皴裂的小路上,目光扫过路边几幢破旧的_F_屋,有的窗框都掉了,门扉虚掩,随风微动。如果不是阳光正好,这里可以成为鬼宅。
太监指着一个小院子:“这就是十七殿下住过的。”
方临洲摆了下手,示意跟着他的几个人等在门外,自己走入了院中。
几个太监和随从相互看,不明白方先生为何要自己Jin_qu,其实方临洲也不懂他为何要单独查看这个院子,好像他想专心_gan觉一下,看能不能窥视到十七皇子往日的个xi_ng习惯。
结果,方临洲大失所望——不说小院里一如院外般零落萧芜,就是十七皇子曾经生活过的正_F_寝室书_F_,也毫无任何可研习的:_On the bed_没有被褥,壁上没有字画,书案上没有留下笔墨,书架上没有几本书,八宝架上空空如也,古玩玉器没有,连个不值钱的木雕陶瓷的东西也没有**
好像有人抹去了十七皇子在这里的所有痕迹,方临洲不知道是他让人抄检十七皇子府所致,还是那个ji_an诈之人有意为之。最后,他站在用做书_F_的偏厅中,看着落满了灰尘的书案,脑海里,那个少年坐在书案后,神情像那夜般,自信从容,隐约含笑**
方临洲使劲晃了晃头,咬了下牙,他皱着眉头在屋中踱步,仔细看各个角落,甚至书橱后面**忽然,他发现好像有片纸张夹在木板和墙壁间,方临洲费力挪动书橱,可是木头死沉,_geng本不动,他只好出去,让人进来,把书橱挪开了。
书橱后面积满脏土和蜘蛛网,有张被烧了一半的毛纸,想来该是被风吹起,可看守的人疏忽了,任它飘落在了书橱顶端,又滑落在缝隙间。
纸上的笔迹幼稚不堪,七扭八歪,方临洲知道十七皇子荒于学业,这又是皇子的书_F_,能在这里练字的只
能是十七皇子。他忙凝视一读,却是“夜shen忽梦少年事”,没头没尾的一句,写了两行。
这词句虽然简单,却饱han_zhao经历了沧桑后的无奈,方临洲心头一触,似乎瞬间就想起了年少时在山上读书游水的明媚时光**他皱了眉头,坚决不认为这是十七皇子写的,肯定是十七皇子在别处看到,写来抒发心绪的。
他其实猜得不错。秦惟虽然在中小学被B着背了各种古诗词,可是经年海外和从医,能忘已经都忘了,只记得最浅显易懂的。那天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也记不起是哪里读的了,就反反复复写了一张纸,想起往昔,颇有些世事难测的_gan怀,然后做了一个时辰的体质锻炼才纾解了心绪。
方临洲却觉得十七皇子这么写是为了不忘幼年时所受的苦,他T查过十七皇子,知道他在宫中饱受先皇后的暗中折磨,连吃食都被克扣,四季_yi裳破旧不继,身边的人又都不得善终。出府后,明明已经是可婚配的年纪,但因太子刻意阻断了十七皇子与宫中的联系,皇帝将十七皇子扔在脑后,十七皇子封王无门,婚嫁无望。就是那时不曾见过他,现在看看他所住的地方,也能体会他处境的艰难困苦。想来十七皇子立意敌对太子,该是出于此因。
一时间,方临洲罕见地涌起一丝同情:也许十七皇子并非生来ji_an诈,只是因为仇恨才变得不讲良心。那时他的确出手救了自己,刘侍卫也说他几次三番不愿伤人xi_ng命**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让方临洲宽恕十七皇子的罪行!方临洲觉得一旦宽恕,那么就等同认可了对方的所作所为!他身负着师门血债,一时一刻的心软都是对恩师和师兄们的背叛!都是漠视了恩师和师兄们的死亡!
方临洲在心中愤怒地谴责自己:你怎么能觉得他有理?!他童年不幸,完全可以向太子复仇,为何要杀与他毫无相关的无辜者?
方临洲义正词严!作为yin谋家,他当然了解需要伤及无辜的战略理由,可当自己为受害者时,他就觉得对方没有人xi_ng!他虽然也杀了无罪之人,但那是出于报复**
等等,十七皇子自幼丧M_,皇帝也不在意他,他等同孤儿。方临洲自己就是孤儿,shen明无家人可依靠的孤寂和对身边亲近之人的重视。养育了十七皇子的宫人全都被杀,十七皇子不也是在为那些死者而报复先皇后和太子吗?**
我怎么能为他找理由?!方临洲狠狠地将纸揉成一团,刚要扔了,又想也许该作为十七皇子的笔迹留着,就将纸团塞入了袖中。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坚定——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参与了谋杀,我就要需要取你的xi_ng命为死者偿命!血债必须血偿!
就如他默默地前来,方临洲没发一言地离开了十七皇子府。也许是他早饭吃得匆忙,只觉腹部如铅,耿耿于怀。
秦惟一行人jin_ru西北地域时,已是初冬。西北风带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在秦惟眼中,天地飞花,给荒芜的原野添加了一丝*漫。
洪老三情绪高昂,每天脸上都带着笑容,他在马上指点着方向,大声说:“那边的山,看到没有?过了那山就快到了。”
秦惟纵马到他身边,眺望着说:“看着好远哪**”
洪老三点头:“望山跑死马,大概还得两三天,然后又是平原,再走上四五天**”他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变得shen沉:“就到了当年洪老将军战死的地方了。”
秦惟知道洪老三的计划,洪老将军全军覆没在那片土地上,侥幸活下来的人散布在左近,那里是洪家真正的_geng基。
洪老三说:“公子,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那里有当年洪家军的兄弟们!”那些在这里守护亡灵快二十年的人是不会出卖洪家的后人的!那里的城镇外面,地广人稀,就是京城有人来抓十
七皇子了,往野外一跑。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除非撒网般清剿,就别想找到十七皇子!相反,外来的人自己反而容易被盯上,人数要是少的人,被收拾了都可能。
秦惟心情yu_yue地说:“我来这不是白吃饭的,我会帮着大家的!”他们有马,有路引,他有知识,有医术**还有什么困难吗?当年那些兵士们与自己的外祖舅舅们为国厮杀,后来又将一辈子放在了这荒山野岭,他会对这些人好!
洪老三_gan动地看秦惟:这孩子这么重情重义!
向东和小木骑过来,向东手里牵着匹驮着行李的马。
两个人都没有到过这么空旷的地方,凛冽的北风将小木的鼻子脸吹得通红。秦惟笑着对两个人说:“把我送到了地方你们就回老家吧。”
向东其实是想回老家的,他一家都与洪家族人在乡下,好久没见到父M_亲人了。小木却是玩心很重,说道:“不行,公子说要好好玩玩,我什么都没玩到呢!还没到地方怎么就要赶我们走?”
洪老三笑:“先去那边歇歇,你们不想住再离开。小伙子们还年轻,该在这里好好跑跑!”说完,他长啸一声,驱马向前奔去,秦惟也大叫了一声,放马跟着跑,小木自然不会落后,他的马术经这一路已经练出来了,忙弯身双手*动缰绳,追赶秦惟。向东落在最后,还拉着匹马,zhui里喊着:“你们别跑太快!”
果然就如洪老三所说,他们绕着山脚跑过了山峦的末端,jin_ru了一片平阔的地带。他们一路跑马,每日都路过村落庄镇,虽比不上江南的稠密,在这西北人烟寥落的所在,也算是人口聚集之地了。
走到平原边缘,前面又是山脉起伏。洪老三带他们jin_ru了位于山隘口边的石城。
石城真如其名,城墙高厚,是大条石块垒成,这里明显曾经战火,城下有shen堑壕沟,只是看着长年不用,里面杂草丛生,有的地方还堆了杂物垃圾。
城口的兵士只有两个,_geng本不查看行人,坐在一边聊天。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们也神情轻松,车载马驮的货物行商往来不断。
秦惟知道边境已经久无战火,见此情景不以为怪。
入城后,街道是大块石板,两边的_F_屋也都是石头所建。
洪老三将他们领到了闹市中的一个客店门外,不规则的石头拼砌了客店的外墙,两个柱子上搭了个窄窄的两面坡屋顶,屋顶下一块木板,歪斜地写着“清泉居”,两扇褐色原木的院门大敞。
几个人下了马,牵着马进门,发现里面院落格外宽阔,能站百多人马,客人们熙熙攘攘,洪老三放声喊:“独眼龙!还不过来?!”
有个脸上缠了布盖着一只眼的中年人从人群间挤过来,惊喜地骂道:“是你?!瘸子!乱叫什么?!”
洪老三喜笑颜开,对他说指了下身后的秦惟说:“这是、那个、我提过的、嗯,洪家侄子!”
中年人忙看秦惟,秦惟见他头发上落满灰土,身上穿着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杂色夹袄,样子跟个乞丐差不多,可秦惟知道洪老三认识的人该都是过去洪家军中的人,马上有礼貌地对他举手行了一礼,说道:“晚辈秦惟。”十七皇子不懂事,可是他来了还是学习了一些本地礼仪好不好?
中年人慌
忙还礼,方才的蛮横一扫而光,结巴着说:“我**我叫**李大旺。”
秦惟不禁笑了,低头道:“李叔好!”
李大旺简直要哭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无措地说:“那个,你把缰绳,给我吧。”
秦惟将手里缰绳给了他,随口道:“多谢李叔。”他从小zhui甜,所向无敌!
李大旺接了秦惟手里的缰绳,洪老三咧着zhui将自己的缰绳塞给他,小声说:“没脸了吧?”李大旺给了他肩胛一拳,但马上回头看秦惟,见他笑咪咪地看着,咳了一下大声说:“三哥你太不像话了!快带着**去见大哥呀!切!没规矩!”
洪老三哈哈笑,对秦惟等人说:“走,咱们进屋去见头儿!”
向东和小木把缰绳也交给了李大旺,跟着洪老三往正_F_里去。
李大旺满手的缰绳,可没马上往马厩去,却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那孩子的长相怎么能那么好?眼睛都带着笑,这难道真是洪老将军的外孙?看着可比洪老将军**不,比洪小将军都好看多了!**哦,有点像死在战场的洪家老三,那是洪家的儒将,一身书卷气,温文尔雅,身材消瘦,可在战场上厮杀凌厉,人说他身负重伤还刺死了三个敌人**
李大旺叹了口气,拉着马匹往马厩去,心里打算日后当着这位公子就不大声叫骂了,人家是个皇子呢,金贵得很**
院子里的第一栋建筑是个两层小楼,楼两边都有路径,洪老三对秦惟说:“后面才是住宿的,这_F_子一层是吃饭的,我们上二层去见大哥。”
秦惟以为既然被人称为大哥,即使有伤残,也该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他穿过的走廊里真的有许多高大的汉子们有站有坐地聊天,可等到秦惟进了屋门,却见洪老三对着个坐在轮椅中老头行礼,恭敬地说:“大哥,我回来了。”
老头该有五十多了,面庞干瘦发黑,头发全白了,鼻两翼有shenshen的法令纹伸到下巴,目光如鹰。
秦惟马上注意到的是他的轮椅。秦惟离开京城前装了那么长时间的瘫痪,虽然是假的,但是他被关在屋中,对那种绝望和痛苦的境地shen有体会。他马上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行礼道:“晚辈见过**”他看向洪老三,洪老三这一路与秦惟日夜相处,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见状说道:“这是我们军中的大哥,也跟了洪家的姓,你叫我洪叔,那就叫他一声洪大伯。”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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