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鸡窝村回来之后,张君实几天都没睡好,一闭眼就感觉有一群鸡在脑子里蹦达,几乎快魔障了。白天一听到鸡叫声就忍不住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突然从哪个几家旮旯里蹦出一只鸡。而那两个伙计也对鸡窝村心有余悸,与相熟的人说起来,语气都夹杂着夸张的惊悚与无尽的仰止。
拜两伙计的大嘴巴所赐,鸡窝村之名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给众人最大的印象,便是那里养了数之不尽的鸡,却只住了一个人。
于是,贼来了。
秉持着有好处不拿、有好鸡不偷是傻瓜的信念,此宵小准备齐全,独自一人就mo黑进入了鸡窝村。
然后……没然后了。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宵小犯了麻痹大意、盲目轻敌的严重错误,以至于在踏入鸡窝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悲剧的结局。还没mo到鸡舍的边,他就被一坨坨战斗鸡淹没了,连求救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倒在了鸡屎草屑之中……
“好大的胆子!敢来咱们鸡窝村偷鸡?”聂不凡挂着一件睡衣,跨坐在床上,双手抱x_io_ng,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可怜的宵小。
“大爷饶命,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宵小都快哭了,他顶着一头凌乱如鸡窝,眼角青了一块,脸上还残留着某种充满异味的黄白之物,穿着一身比乞丐还乞丐的漏风装,嗯,在一刻钟前,它应该还是完整的,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本大爷最痛恨宵小之辈,你说,这事怎么完?”
说着,周围听审的战斗鸡集体怒叫。
宵小一个哆嗦,颤声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只要让俺远离这群鸡就行。”
聂不凡mo了mo下巴,半晌才点头道:“好吧,看你认错态度良好,就罚你留在鸡窝村服役,直到咱们的鸡兄鸡妹们满意了为止。”
宵小满脸惊悚,呼道:“求大爷饶命啊!您还是给俺一个痛快吧!”
“这还不够痛快?让你帮着养鸡,又不是要你做、鸡!”
宵小抹泪道:“俺……俺……俺能回家看看俺的老娘,跟她道个别吗?”
聂不凡不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孤儿,还想骗我,今晚就让你跟花姑娘一起睡。”
宵小瞪大眼睛,然后颓丧道:“原来你都知道,那俺认栽了。”
聂不凡哪里会认识他,刚刚不过是诈一诈他而已,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他得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你可知道咱们村的鸡每只都身怀绝技,有些能日行千里!你想逃跑?眨眼间就能将你逮回来。”
宵小满脸不信。
聂不凡大手一挥:“鹰哥,露一手。”
话刚说完,就见一只全身黑色的鸡展开翅膀,嗖地一下就窜到了房梁上,那速度真是如疾风闪电,踏空无影。
宵小一脸呆滞。半晌才哭倒:“俺认栽了,俺真认栽了,您真是鸡神啊!”
“很好!”聂不凡将腿一叠,神气道,“从今往后,你就是鸡窝村的待罪仆役,本大爷赐名‘鸡仆’。”
宵小哭着一张脸,求道:“俺有名字,俺叫‘土崩’。”
“呸呸,多不吉利,咱就住在山下,你敢叫土崩!”
“那……那叫俺小土也行啊。”
“鸡仆和鸡使,你选一个。”
“……”宵小委屈得像个被轮过的小媳妇,悲切道,“俺觉得鸡仆这个名字挺好,挺好。”
于是,鸡窝村终于迎来了第二只人类。
数天过去,又到了张君实来收鸡的日子,当他领着上次那两伙计再次驾临鸡窝村时,见到的就是一地躺尸。原来就在这几天间,鸡窝村年又招来几名窃贼,无一例外,全部阵亡,个个“死”相惨烈。
张君实带着那两仆从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近聂不凡的住所,一见他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聂不凡看了看那边,随意道:“都是来偷鸡的,有一个被捉获之后不服气,又找了几个同伙来砸场子,结果就这样了。”
“你……你一个人对付的?”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身怀绝技。
聂不凡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早说了吗?我有保镖。”
张君实脑中立刻浮现花姑娘英伟的形象……
“咳,不说这个了,这回我来收鸡,顺便给你带了些日常用品。”
“哦?”聂不
凡眼睛一亮,接过伙计搬过来的东西,有碗筷,茶杯,被褥,衣物等等。
“张三公子,真是太谢谢了,你是好人,我正琢磨着去买呢。”说着又对那两伙计招了招手,请他们帮忙抬进后院。
张君实对“张三”的称呼做到了充耳不闻的境界,跟着聂不凡进了屋子。这次比上次更加凌乱,床上竟然还有鸡毛点缀。有前车之鉴,他是再也不敢坐了,精神也高度警惕,坚决不能再出丑。
这时,聂不凡从后屋拿了一篮子鸡蛋过来,笑道:“礼尚往来,这就算我的回礼了。”
张君实本来没怎么在意,但视线扫了一下之后立刻顿住,他指了指篮子,迟疑地问:“这是……鸡蛋?”
聂不凡点头,呵呵笑道:“虽然外型特别了点,但绝对是咱们村出产的鸡蛋。”
好吧,张君实本来还想收些鸡蛋的,但如今看来,他还是小觑眼前这人给他带来的惊吓了。
只见篮子中盛放着数十枚鸡蛋,个头有大有小,小的像鸟蛋,大的竟然有巴掌那么大,他实在很难想象这是怎样的鸡生出来的。不但如此,有的鸡蛋上还有斑纹,点状,线状,颇有艺术感。
张君实小心地拿起一枚,仔细端详,悠悠道:“能带我去它们产蛋的地方逛逛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聂不凡热情地招呼,领着他来到一个有些破败的屋舍,比起上次见到的石洞,这个鸡舍实在是正常多了,走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杂噪的鸡叫声。
聂不凡推开门,请张君实先行,他刚一踏入,周围的鸡叫声嘎然而止,鸡舍中呈现一片诡异的死寂。
张君实动作僵硬地停住,小心地打量里面的情况,只见一大群母鸡正直愣愣地望着他,抱窝的,行走的,磨嘴的,拍翅的,卧倒的……全部都呈静止状态,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
“怎么了?”聂不凡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众母鸡一见到聂不凡,立刻恢复动作,继续各干各事,咯咯咯吵杂声一片,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
张君实立刻感觉自己刚才悬挂的心又落回了原处,表情轻松地走了进去。本来以他的身份,这些事情自有伙计们处理,但不知处于何种心态,他总是忍不住想来探探,就像找虐一样……
故作镇定地四处打量,张君实果真发现一地的草堆中,隐约可见不少特色鸡蛋,他甚至看到一只刚刚站起身来的母鸡后面露出一枚鹅卵石大小的鸡蛋。
还真是鸡生的……
张君实的人生观再次有被颠覆的趋势。
聂不凡不好意思地笑笑:“别看这些鸡蛋有点奇特,味道绝对好。”
这只是“有点”奇特吗?谁的鸡群生的鸡蛋如此五花八门,若不是亲眼见到,张君实一定不会相信这个事实。
不过对于味道他倒是不怎么怀疑,上次从这里收的鸡,做出来后比以前美味数倍,店里还因此增加了不少人气。
他迟疑了一会,道:“那好,这次就收百十个鸡蛋回去试试。”
“好咧!”聂不凡转身冲外面喊道,“鸡仆,鸡仆。”
鸡脯?正在张君实不解时,只见一名年约二十来岁的精瘦小个子跑了过来,笑道:“来了,爷,有何吩咐?”
聂不凡指着张君实道:“这位张三公子想要买些鸡蛋,你去旁边整理一篓。”
“没问题,这就去。”
张君实好奇道:“这是?”
“噢,也是个贼,不过态度良好,被抓住后洗心革面,决定在此帮忙,以劳抵罪。”
张君实木然,沉默了一会才道:“最近这里经常遭贼?”
“还好,也就几个,多半被镇压了。”
张君实不由得心生同情,这群贼得多想不通才跑来鸡窝村偷窃啊!
这时,一身狼狈的两伙计走了过来。
张君实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刚才去抓鸡被围攻了……”伙计一悲愤道。
“哈哈。”聂不凡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张君实转头看向聂不凡。
“好了,待会我让鸡仆给你们装笼。”
两伙计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气味太重,我们先回屋里去休息下吧。”
张君实背着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回到鸡窝村总算没有出什么问题,他心里颇为得意。
“姑娘们,好好待着,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去找,想生的时候就生,不想生的时候就不生,自便。”
张君实一个酿跄,转头对着这群鸡抛出一个复杂的眼神……
啪!一坨温热的东西突然落在头上,张君实僵硬了一会,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斑纹鸡蹲在房梁上,低头冲他yinyin的笑。
两伙计捂住嘴巴,瞪大眼睛。
张君实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房梁上会有鸡??”
聂不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宽we_i道:“一切皆有可能,请节哀。”
张君实心中抓狂,顶着鸡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他每次都得带点纪念品回去吗?这不科学啊!
他终于确信,自己到这里来就是来找虐的,就是来找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