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点什么?”
我摇摇头:“你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她上个月刚做了头发,卷曲的发梢一说话就会从肩膀滑到x_io_ng前。她身边追求的人一直不少,她也的确有这个资本。长得漂亮,身材也刚好,正正经经的文员工作,跟她不输的人都夸她恬静温柔,熟起来也会赞她伶俐可爱。我从很久之前就想过,也许人家配我有点可惜,可她说出这种话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们分手吧。”
我想自己大概是没听清楚,大睁着双眼看她,她就又重复了一遍。
“秦韵,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6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地看着她,那表情应该很呆傻,简直堪称自毁形象。她绷不住,比我先笑出来,说:“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我摇摇头,瞬间反应过来,又点点头,问:“为什么?”
她喝了口果汁,眼睛盯着桌面,仿佛在回忆打了很久的腹稿,最后却长出一口气,打算脱稿演讲:“秦韵,你是个好人。”
好人卡。
要是在平时,陪她看那些毫无营养的八点档爱情剧,我肯定会在心中腹诽他是个好人你干嘛不要,还不是因为有更好的。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只能打起精神仔细听清她的每一句话。
“我一直是那种很有目标的人,生活也好工作也好,虽然我不跟别人说,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所以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一直想找的那种类型。所以现在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我也一直在找原因,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够,是不是我不够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但我发现,问题不是出在我这里。所以你问我为什么,我反倒很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她。
“你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人,为什么不肯把心给我?”她说完这句话,大概自己都觉得太过怨妇,憋着嘴耸了耸肩,“我问过你的朋友,他们说,你在大学时曾经跟一个英文系的女生交往过两年。秦韵,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一直没有忘记她?我说过无数次,我不喜欢吃火龙果,我不喜欢喝加冰的可乐,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的交往纪念日是七月十三号而不是一月……你究竟跟谁在一月相爱,我怎么会知道?你自作主张买了戒指向我求婚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可那天是你跟谁的爱情纪念日,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里渐渐饱含了泪水,睫毛沾湿一片。我无言以对,连出言安we_i都觉得自己伪善。
因为她说的都对,她在全心全意爱我,我却没有全心全意爱她。
我明明可以在她每天下班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今晚是否可以跟我共进晚餐的,可工作忙总是可以成为我逃避的理由;我也明明可以在她暗示我有闺蜜聚会的时候带着玫瑰花出现,可我偏偏把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在那天;我更可以随便挑一个日子哪怕是她的生日向她求婚而不是挑一个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对我而言却难以忘记的日期。
那个追了我半年多直到那天才让我点头的人不是她。
她是无辜的。
她唯一的错误就是答应跟我在一起。
而现在她决定改正了。
她眨眨眼睛,努力把眼泪忍回,她的表情让我觉得,她已经打定主意分手后彼此只能是陌生人了。
“秦韵,”她终究是个善良的好女孩,“我毕竟爱过你一场,有句话,还是想劝你。人活着就为了图个明白,好歹你要弄清楚,自己爱的是谁。跟爱的人在一起才会每一天都高高兴兴。”
然后她就走了。
我把咬紧的牙关渐渐松开,浑身的肌肉也一寸一寸放松,忽然就觉得非常口渴。捞过她的果汁一口气喝个精光
,还是觉得不够,又叫了一杯,几大口喝完,这才觉得稍微好些。
这才觉得,回响在我耳边嘈杂的声音稍稍平静了些。
我爱的是谁?
我站起身,慢条斯理穿上外套。侍应礼貌过来叫我结账,我丢给他一百块示意他不用找了。从桌子到门不过五六米,我却觉得仿佛整个店里的人都在看我。并不是因为我被想要结婚的女朋友甩了,也不是因为我刚刚给了几十块的小费,仅仅是因为——
我不知道我爱的是谁。
推开门,夜里的风特别大,店里暖气烘得我整个人暖洋洋的,出门时便觉得更加冷。走出几步,就看到停在街边的那辆崭新尼桑。驾驶室的门打开,程先生从里面跨出来,看着我,轻声说了句什么。如果是以前,他会叫我的名字,可现在,我不知道。
我爱的是谁?
呵。
7
我把大衣裹紧,顺着墙边走出去,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就有回家的公交车。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程先生开着车赘在后面,大概因为我没理他所以气急败坏,竟然忘了这里禁止鸣笛。
完全可以回头跟他说一句你先回去或者你别管我,但就是懒得看他一眼。
后来才觉得自己大概在习惯xi_ng地任xi_ng。
但当时只觉得百感交集,仿佛女朋友会跟我分手,仅仅因为程先生的出现。
我们老家有个词,叫“命儿里带”,说的是命里有时终须有。村头王老五家生五个闺女没一个小子,是命儿里带;一楼林爷爷不识字可孙子念哈佛,是命儿里带;院子里的野猫之前不受待见生了一窝小猫后母凭子贵被院子里最漂亮的姑娘收养,还是命儿里带。
恰如我的美好生活总是会被程先生的一根小指打败一样。
都是命儿里带。
“秦韵!”身后忽然有人拽我的手,就像当初吵架一样,拉得我整个身子像要散架,“我叫你你没听到?!”
“凭什么你叫我我就要听到!”我气急败坏,本来这股火还压着,能勉强进行点理xi_ng思考,他这么一拽,我那点理xi_ng都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秦韵,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我看有个女孩子哭着出来的,怎么了?”
他现在的表情我太熟悉了,以前吵架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大度,某人就常常深吸一口气,保持心平气和说接下来的话。
这只是一种假象,让你能够老老实实等待他接下来的拳头。
我可不会再上当,手腕用力,甩脱他接着往前走。我走得又快又急,浑身没一个细胞都高度紧张,只等他挥起一拳好赶紧躲开,甚至考虑是否赶紧打车立刻回家。可直到走到公交站,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却没有来到。我借着等车偏头看,程远风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待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侧着身子不知跟他对视多久。七年前的程先生也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追我时固然甜言蜜语好好先生,一追到手也原形毕露,跟我吵跟我动手,把家里所有的茶杯都摔到地上。
可他也曾对我温柔。晚上不开车,坐公交去接我下班,站在公司马路对面,迎着我的目光走过来。
那时他的身影,恰如此时。
我觉得自己很没骨气,我明明在生他的气,觉得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就能有个正常的家庭,渐渐变得xi_ng向正常,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到老了含饴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