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陌生的名词,宣告我命不久矣。醒来床单湿透,我蜷成一团,捞过手机,再三确认日期,才相信自己的确仍旧好端端活着。
我靠着白色瓷台慢条斯理抽一支烟,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换第二根的刹那,却忽然听到洗手间深处,传来似曾相识的声响。
手里的烟“吧嗒”一声掉了。
不会吧?
我踮着脚尖,屏住呼吸,从白色复合木门门缝里一个个看过去,手心几乎瞬间就充满了汗。
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程远风如今跟我毫无关系,就算他再在会议间隙搂着什么人在厕所隔间大战,也与我无关。可我就是着魔了一样,还没弄明白是不是幻听,就草木皆兵,挨个隔间检查。
“秦韵。”
我脚下不稳,膝盖一弯,差点摔个狗吃屎。咬牙切齿回头,马上没了脾气。
面前的人使劲忍着笑,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你干嘛呢?”
我把手里攥得变形的烟盒揣回口袋,轻描淡写:“拉屎。”说完,拉开门,进了隔间。
然后把牙磨得咯咯响。
我本想躲在这里,等他走了再出去,可等了一会儿,竟然传来淡淡的烟草味。厕所味配着烟味,别说多难闻。小口小口放缓呼吸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刚想出去,手机响了起来。
是女朋友的来电。
我一边想着李昼办事难得如此靠谱,上午提的事下午就搞定,一边按下接听键,尽量用讨好的语气:“晓月……”
“秦韵,你现在忙吗?”她的开场白向来如此,不咸不淡。
我赶紧回答:“一点也不忙。”
“那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她问。
我福至心灵:“今晚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她笑了笑,说:“好,那老地方,下班后我就过去。”
刚刚冷战这么久,就能如此心平气和甚至舍得对我笑,真是恩赐。瞬间,我觉得她之前的种种都成了瑕不掩瑜。手机装进口袋,心情瞬间大好,脚尖仿佛有节奏般踢开厕所隔间木门……
程先生靠在墙上,手指尖夹着一根烟,似笑非笑看着我,说:“你没冲厕所。”
我咬牙。
一脚踩下厕所的冲水开关。
憋不住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没拉出来冲什么厕所啊?”
回头,程先生五官紧凑地挤在一起,笑得跟紧急集合似的。
头脑一热,脱口而出:“老子前列腺疼,便秘!”
最多两分钟后,我就反应过来,前列腺跟便秘没关系。
但当时我已经先行一步,走在程氏的写字间内。
他从后面追上来,很明显刚刚经过一场大笑,后槽牙的结石都清清楚楚:“女朋友?”
我没理他。
“晚上一起吃饭?”
还是不理。
“不如晚上我请你们两个吃饭?”
我斜了他一眼,低声讥笑:“程氏怎么派了你这么个白痴来谈?”
说完,推开他的手走进会议室。
5
后来我问李昼才知道,程远风如今任职大型项目部副主任,这样的场合当然应该他出面。只是当时的我顾不得这些,设计部的设计稿非常出色,销售部与业务部又通力合作,这个项目当然没有谈不成的道理。我方本说晚上做东请客,程远风借口等合同全部签毕留到庆功宴一起,也就免了一顿折腾。
看看时间,这时搭车过去刚好能够比晓月早到十分钟左右。我瞅准机会要跟李昼打声招呼,程远风忽然道:“秦经理一直看时间,有急事?”
李昼也表示关心:“有急事?”
我干笑两声,明知程远风有心为之也
不能发作,只能说:“跟人约了饭局。”
李昼个二百五立刻笑道:“晓月吧?”转头扩散八卦,“咱们秦经理啊,可是个情种,对女朋友简直没话说!这不,马上就要订婚了,真是羡煞旁人啊!”
程远风一个劲盯着我笑,笑得我后背发麻,我脸上也不能有多余的表情,嘴角都翘不起来了。大家笑完,程远风问:“约在哪里?不如我顺路送你?”
“不用麻烦了,肯定不顺路。”我说。
“你都没告诉我是什么地方,怎么知道顺不顺路?”程远风看着身边人笑,“我的技术很好,秦经理放心就行啊。”
大家又笑,叫我赶紧占程远风这个便宜,他那是刚买的新车。
几番拒绝都徒劳,无奈,只能感谢程先生的盛情并接受。上车时恨不得用安全带把自己整个人都缠起来,以我跟程先生多年交情,他兽xi_ng大发时是神鬼勿近。
好在这人从发动车子就不发一言,双眼紧盯路况,无比认真。看来果然有些责任心,知道车上载了别人就要小心驾驶——等会儿!你开车上高架干嘛!
“你走错路了吧!”我说,“你这要绕半个城才能到啊!”
他转过头,眯着眼笑了笑:“秦韵,咱俩这是第三次见面吧?”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里实在是烦了他,于是抱着手不说话。他一脚油门,车子飙起来,他接着问:“你好像特别讨厌我?”
我还是不理他,却明白,自己也不能说多么讨厌他,只是很烦他的出现。只要他在我眼前一笑,我就觉得自己大半年的风声鹤唳全白费了,就像掉入生活的漩涡,不管再怎么挣扎,都还是会掉入那个叫“命”的怪圈里,让他把我的人生搅合得一团糟。
我上辈子已经吃够亏了,这辈子只想好好活着,这个活着,不包括认识程远风。
“秦韵,如果你是在生气我弄坏你的衣服,我可以赔,十倍赔偿都没关系。但我觉得你并不是因此才对我态度不好,究竟是为什么,能否告诉我?”程远风问。
“那你呢程先生?”我说,“凭我的感觉,你不是一个因为弄坏人家衣服心里内疚而上赶着一而再再而三纠缠人家的无赖,你又是图什么呢?”
程远风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的眼睛,我也毫不回避地看着他。其实心里有点虚,把他会说的话都猜了一遍,万一他表白该如何拒绝也编造妥当,他却很久很久,什么都没说。
“图什么呢?”他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新买的车真皮座椅,发出吱嘎的响声,“小时候跟发小放炮仗,炮仗五颜六色,放在那里也就那么丁点,谁想到一点燃,轰的一声——我从来都是最喜欢点炮仗的那个。”
他转过头,看着我,意味不明地眨眼:“你让我回忆起童年了。”
我气得直到下车都没理他。
在高架上这么一兜圈子,足足比之前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我顾不上凶程远风,下了车就往店里跑,一进门,晓月刚好把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抬起头,对我温柔地笑。
看来她心情不错,即使我迟到半小时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太难得了。
她只要了杯果汁,紫红紫红的看不出原材料,反正女孩子喝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从来也闹不明白,索xi_ng不去多此一问。我很是不好意思,边脱衣服边说:“公司有急事,有个项目走不开,所以来晚了。”
“没关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