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米四儿在不远的地方大吼了一声,冉清桓想事情正出神,一时没注意,让这小子吓得一个机灵,他眯缝着眼转过头来,一脸不爽地瞪着米四儿:“大白天叫春A,我他娘的还没聋呢。”
——怎么看都是个其貌不扬的地痞流氓。
米四儿跑得急了,有些气喘,神色激动地看着冉清桓,_geng本没理会他的话:“老大,你先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冉清桓皱着眉看看他,心说这小子一会儿没见发什么神经:“我是杀了你老婆还是抢了你老爹?你没事瞎折腾什么,这片地方不是你的地盘儿,说过多少次了**”米四儿抢上前去,一把拉住他:“不行,老大,今天这话我一定得跟你说,不然非憋死我不可,跟我走**”
冉清桓被他拖着一通狂奔,第一次长了见识,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是能强悍到被话憋死的。
而这个时候,潇湘正在这个城池最高的地方——望乡楼上俯瞰
着,有他镇着,洪州军和燕祁百姓两不相烦,人们虽然受战事的Yin郁影响,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使得华阳不复昔日的车如流水马如龙,却也和平安逸,潇湘看着看着,蓦地有种_gan觉,就像是时空忽然错乱了,这场硬碰硬的战争_geng本就从来没有存在过,以前的一切——洪州的大军,燕祁的狡猾,追击、战斗、Yin谋、兵法,都是源自于自己的臆想,万事万物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轨道,平缓地,柴米油盐地。
几天下来,流血和杀戮都像是远在天边的事情,没有九国,没有野心,亦没有生杀予夺的上位者,和他们若离若即的微弱信任。一种彻骨的疲惫打心底里油然而生——潇湘出神地望着楼下污言秽语打闹着而过的两个年轻的小混混,没有留心——也就错过了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自己宿命般的对手的机会。
命运神奇地转了个弯,让这乱世中最耀眼的两个人擦肩而过,在彼此都懵懂未知的情况下。然后分界,一生一死。
而此时,带着兵严密巡逻着的是潇湘手下第一大将:曾经护送过郑越的洪州左三路军统领谢青云,他巡城的时候被人飞了一刀,谢青云眼疾手快地将飞刀捏在手里,风声鹤唳地去查看时,周遭却已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竟有这样的高手在华阳nei!
飞刀上ca了一封信,谢青云打开一看就变了脸色,只因那信的末尾,龙飞凤舞地五个大字——冉清桓敬上。
谢青云已经知道那些日子跟在郑越身边形容柔弱、从不高声说话的人,就是传说中燕祁吃人不吐骨头的用兵奇才冉清桓,这落差实在是大了些,谢青云纵横沙场多年,早已神经粗壮,仍然颇受打击。
情语公子给他的_gan觉很熟悉,细想起来,那种柔弱的外表和隐隐的韧Xi_ng实在是像极了一个人——当年洪州的黎殇——被吕延年派到南蜀卧底,那个亲手葬送了南蜀、又葬身在南蜀的男子。纵然黎殇不若情语j致美丽得男nv莫辨,可是眼角眉梢那浅淡的清愁,举手投足间优雅的从容,却是如出一辙,无怪自己初见那人,竟讨厌不起来。
黎殇,这个名字在洪州众人心中埋藏了不知道多少年,酿成无数汪苦酒,shenshen地弥漫在那西风烟尘、斯人决然离去的凄切回忆里,在谢青云心里,潇湘心里**亦或,吕延年的心里。
他们并不都如同吕延年男nv不吝,对那人也从不曾存亵渎之心,可是A,像黎殇那样的人,叫人怎么不心疼,怎么不怜惜?老天自己造出了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又忍不住心生妒忌。
——谢青云攥着冉清桓的信,咬紧了牙关:“来人!笔墨伺候!”
他就着属下的背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纸条抛到空中,传令:“全城戒备,我去见大帅!”
可是,纵然你千般好,言辞万般恳切,我们也终究是敌人。
冉清桓被米四儿拖到了没人的地方,一脸无奈地等着他发话:“说吧。”
米四儿警觉地探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之所以能从跳*里出师,真实功夫也实在不是开玩笑的,确认了方圆百米之nei都没有人,米四儿郑重地看着冉清桓:“老大,有一件事情,四儿知道不该多zhui,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忍不住要跟你说。”
冉清桓见他一本正经,也略微收敛了一些:“怎么了?”
“老大,你知不知道掌柜的心里想什么?”
“掌柜的?”为了便宜从事,燕祁上下都随着冉清桓称呼郑越为掌柜的,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米四儿,“他想什么?”
“我不知道这么说,老大心里能领会多少,”米四儿Zhang红了脸,“可是今天非得说出来叫老大你知道——掌柜的他一直对你存着别的心思!”
冉清桓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米四儿:“你说的**什么话*
*”
“老大果然还不知道,”米四儿叹了口气,“掌柜的他喜欢你,就像是男nv之间的那种,是真的掏心挖肺的喜欢,我看着都替他遭心!”
“我**”在心里藏了这么久的事情居然就让这傻小子一句话给道出来了,冉清桓润润zhui唇,有些词穷,“谁对你说的?”
“还要谁说么?”米四儿苦笑,“老人说旁观者清,我今天总算明白了,就是老大,一遇上和自己有关系的事也糊涂了,掌柜的那么英明神武的人,也栽在这里不知所措——掌柜的还特别嘱咐,这些话不能说给你听。”
“是什么话?”
“掌柜的说,在你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喜欢上男人,而在你之后**”米四儿顿了顿,迎着冉清桓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他说旁人是男是nv,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掌柜的还说了,不能让你知道了,我燕祁虽然不反对娶**娶男人,可是nv气的男人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他担心你受委屈,又不忍心让你为他的事情忧心,干脆就委屈自己,一辈子不说出来,一辈子只在心里。”
冉清桓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脊背抵上石墙,搁得他生疼:“他对你这么说的?”
“是。”米四儿坚定地看着冉清桓,“我不知道老大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些话如果不让老大知道,四儿良心上看不过去,也希望老大不管怎么样,好歹顾虑一下掌柜的**这么多年不容易,莫要辜负他,伤了他**”
冉清桓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担心你受委屈,又不忍心让你为他的事情忧心,干脆就委屈自己,一辈子不说出来,一辈子只在心里。
近来桩桩件件全在心里闪过,那昏昏沉沉时候一刻不离地守在身边的人,那凝注时似乎有千言万语的容色,那夜半时分疲惫至极的叹息,那明察秋毫的悉心关切,那温暖的手。他想起潇湘偷袭的时候,自己下意识为他挡住飞来的箭,却被那人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虽然彼此zhui上都不说,但是好歹是练过功夫的人,真就看不出来那扎在肩上触目惊心的一箭,若不是为了护着自己,是完全能躲开的么?还有那煞费苦心地演戏,装作满不在乎,只为了一小把头发**
冉清桓心里一酸,自己何德何能A。
他轻轻地按住开始抽痛的胃部,微微地弯下yao去。米四儿慌了,赶紧扶助他:“老大,怎么了?是四儿不好,忘了老大身子不好,我**”
“没事。”冉清桓低低地说,眼睛埋在头发的Yin影里,盖住了面具上唯一能表达他_gan情的地方,“我没事。”
“这是怎么了?”忽然一声略带急切的喝问,冉清桓body一僵**郑越。
疾步赶来的郑越从米四儿手里拉过冉清桓,伸手扶开他的刘海,微低下头,一叠声地问道:“怎么了?又胃疼了不是?叫你吃点东西都不安生!多大的人了,还不知轻重——我看看,疼得厉害么?”
冉清桓这回几乎连眼睛都酸了,米四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默默地看着。
“前边有家茶楼,”郑越抬头看了看,“走,先歇歇脚。你可走得了么?”
“我没那么娇弱。”冉清桓僵硬地笑笑,郑越却不由分说地半抱着将他架到茶楼,叫了一碗温水,自己先试了试温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丸,取出一颗化在水里:“亏得上回让大夫给你了些药,快喝。”
冉清桓睁大眼睛看着那碗shen棕色的药水:“你一直带在身上?”
“我不带还能指望你这猪脑子记着带么?”郑越瞪了他一眼,“快喝,少废话!”
冉清桓头一次不和他斗zhui,默默地接过来,药味实在是不敢恭维,冲得他一阵阵恶心,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不在焉地喝光了,反倒是郑越不习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正常,还伸手探探他额头:“果真严重了么,可别疼傻了**”
“去!”冉清桓一愣之下打开他的手,自然而然地骂了一句,“你才傻了呢。”这才反应过来zhui里苦涩难受,不由吐了下*头:“什么兽医,当我是牲口么,开这么苦的药!”
“牲口还知冷知热呢。”郑越凉凉地接道,“今天哪都不许去了,给我乖乖地回去横着去,敢让我看见你再上窜下跳,哼哼。”
冉清桓才要回zhui,忽然黑影一闪而过,快得茶楼里的其他人都未曾察觉,冉清桓手上却被塞了一张纸条,他立刻将纸条攥在手心,若无其事地苦着脸站起来:“是,你当家,听你的,四儿,咱走着。”
一行三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冉清桓这才取出了那张纸条,是谢青云对他劝降的回信,冉清桓看完了以后便面无表情地递给郑越,只有一行字——
死节从来岂顾勋。
“早料到谢青云是这种反应。”郑越苦笑了一下,“大好的忠臣良将,我都舍不得。”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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