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送走了樱飔,郑越交待了一声便出去了,想来也是有事要安排,冉清桓折腾了好些日子,也累得差不多了,借这个机会也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心里一直安定不下来,他翻过来掉过去地思量了半天未果,倒是睡意越来越浓重,没一会儿功夫真得就迷迷糊糊地着了。
此时,有一个重要的消息打锦阳加急传来——王妃戚雪韵诞下一子,只待王爷赐名。
这个被郑越命名为圣祁的孩子,千百年后,永远地被青史铭记,他在位四十六年里,这片国土上受过众多苦难的人民终于得到空前的富足和太平。
郑越简单洗漱了一下走进卧_F_,冉清桓气息平稳,已而睡去,他借着室nei的微光仔细打量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心中万般壮志,忽然都意兴阑珊——锦阳王从来不是*手*脚的人,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惜代价地去争取,哪怕抢夺,可是横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不仅是家事,还有国事、天下事。皇权从来没有两个人平分的场景,何况还有一朝臣工,三宫六院。纵然他真能平衡这一切,又怎能指望这任情纵Xi_ng,自由极了的人受这莫大的委屈?
郑微云和韩洛,就像是血脉里传下的诅咒。
开国君臣的关系本就微妙非常,如这江山般看似铁桶,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们两个人,又有哪一个能承受半分的背叛?
为何这一世让我遇到不是nv子的你?为何你不能平凡一些、再平凡一些?
为何要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空间里,偏偏邂逅正确的人?
郑越坐在_On the bed_,熟睡的人_gan觉到异动,微睁了一下眼睛,看清是他,马上又安心地闭上,往里让了让。
郑越忽然推
了推他:“清桓,醒醒。”
冉清桓有些迷茫地张开眼睛,接受到郑越似有千言万语的幽shen目光,睡意立刻被吓醒了大半,他心思急转,只装作没睡醒地皱皱眉,自顾自的翻身不理。
“清桓醒醒,我有话问你。”
冉清桓卷着被子*成一团,低喃了一句:“讨厌**”
极少见他这样孩子气,郑越心里轻轻地悸动了一下,差点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无奈地笑笑,伸手捏住冉清桓的鼻子:“真的,正事。”
冉清桓猛地坐起来,苦大仇shen地怒视他:“干什么?!”
怎么是这个状态**从前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起床气。
郑越干咳了一声:“锦阳传来消息,王妃生一子**”
“关我屁事?!”
郑越觉得这难得发脾气的人现在像只炸了毛的小猫,随时打算扑上来咬他一口,当然,只是他“觉得”:“这些年来南征北战,我多少有些倦了,这孩子能不能托你替我管教,好让我扔下摊子的时候也放心些**”
“不管!”冉清桓明显一个字都没听懂,就是发Xie怒气。
郑越开始明白这个人现在完全没办法沟通,只能认命地拍拍他:“好好,我不问了,你睡。”
冉清桓极度不满地咕嘟一声,蜷起body,很快就不动了。
郑越shenshen地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替他掩好被子,起身出去喝凉水去了。
黑暗中冉清桓睁开无一丝睡意的眼睛,心脏剧烈地跳起来——郑越说了什么?像他这样一个原本野心勃勃一心要征_fu天下的人,居然想要早早禅位?
这叫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又是一宿漫漫长夜。
刺杀的手段简直是千奇百怪,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能惊动到郑越的车驾的,不得不说,郑越的思维布置确实缜密,冉清桓乐得清闲,一天到晚就在琢磨洪州马市,同时,他也发现谢青云对郑越的态度越来越恭敬,而刺客的数量及质量**似乎也明显降低了。
他不禁悄悄问起郑越:“这谢将军不会让你给策反了吧?”
郑越摇摇头,随机又浮起一个愉快地笑容:“没有,这个榆木疙瘩,满脑子忠君爱国,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不过,我敢肯定,他现在至少不希望我这么不入流地死在洪州的地界上。”
冉清桓看了他半天,真诚地说:“老大,你真是一人面兽心的天才。”
“你皮紧了是不是?”
冉清桓嘿嘿一笑,透过车帘往外瞟了一眼,赶紧转移话题:“这是到哪了?”
“泉Yin。”郑越说,“洪都羽林夏季干燥炎热,特别在这边建了个行宫,供王宫贵族避暑用,过了泉Yin就离京州不远了,不急着赶路——你想下车看看么?”
“好A,还没领略过北地风光。”
郑越令车队停下来原地修整,两个人下了车,樱飔李野护卫,谢青云亦下马跟随,不时指点风物。
年才刚过,不久前的一场大雪几乎覆盖了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人气却更加热烈了些,远远地能见到吕延年的行宫巍峨地立在一角,碧空千里,连西北风都不那么冷冽了。
每年这个时候,洪州歇朝半月,大量的官员贵族携家眷来此,花天酒地,好不热闹,没有了羽林的威仪森严,这泉Yin城倒更像是江南。
歌楼里丝竹和清亮的歌声遥遥地便能听到,
此时楼子里的姑娘小倌们都要拿出全身解数,把公子老爷们伺候得舒舒_fu_fu的,以求来年一个照应,还有个惯例的节目,叫做“搭彩”,是整个泉Yin的哥儿姐儿们都准备了好久的一件大事,在城中心处,搭台公开表演,无非是些歌舞琴箫,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红牌们都会登台献艺,谁若是博得了全彩,身价便能一下子高上好多。
“好地方A,”转了一圈,冉清桓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繁华不胜。”
“公子过誉了。”谢青云脸色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半分得意自豪,“怕不及燕祁兴盛。”
冉清桓笑笑:“哪里,地域不同,自是各有妩媚,一路所经大都荒凉,难得见这盛景。”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摇摇头,“可惜那无数南蜀难民,这个冬天眼看就要熬不过去了,想起这个,看这风景也不那么舒心了。”
谢青云神色一滞,良久轻轻吐了一口气:“公子说的是,公子身在锦绣,还能记挂百姓疾苦,可算不易了,末将佩_fu。”
他zhui上说着佩_fu,其实没什么佩_fu的意思,千回百转的歌声像是魔音一样穿过他的耳膜,谢青云一字不漏地听着,心里无缘无故地便怆然起来。
冉清桓瞥了一眼他神色,又见郑越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轻轻地叹道:“说句不应景的话,这泉Yin的行宫,叫我想起了家乡时看过的一本闲书。”
“语儿倒有闲情,驱车劳顿,说来解个闷也好。”郑越的手指划过他的刘海,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其实非常好奇冉清桓接下来的话。
“王爷不要笑话就好了,”冉清桓微微低下头,“是个民间的话本,讲一个古代王宫,叫做阿_F_。”
“这倒新奇。”
“杜撰罢了。”冉清桓清清嗓子,一字一字清晰地念出了杜牧的《阿_F_宫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_F_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yao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_F_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_Chun_Guang_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nei,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谢青云的注意被成功地xi引了过来,连郑越都不禁听得出神,冉清桓暗自一笑,还好被凤瑾B着,多少能背些古文:“写得实在夸张,便记在心里了,今日见了泉Yin城,便似那放大了的阿_F_宫一般,情语浅薄,只得借前人手笔一赞。”
他装得煞有介事,仿佛真心赞叹泉Yin繁盛一般,谢青云听在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格外不是滋味。
郑越明白他讥讽意味,就坡下驴:“你多看些书经是正经,不过这文章倒也别致,不知说的是哪朝?”
“哪是什么正史,王爷笑话了。”冉清桓回忆着下面几句,用极低的声音念出来,仿佛不愿被人听到一般,“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nv。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
“你说什么?”郑越装作没听清楚。
“没什么,情语多话了。”
谢青云却听得分明,脸色三变。
更新更新
此时一段筝曲飞流直下,几个人都沉默下来,用心倾听,琴声轻快处不浮躁,沉郁处不凝滞,信手拈来,隐隐有国手之风。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叫好,冉清桓摇摇头:“这般技艺**真让情语自惭形秽。”他转向谢青云,“不知这是谁在弹琴?”
谢青云说道:“末将不懂风雅,听不出好坏,既得公子这般称许,想是极好了的,只是以前听闻泉Yin城nei有一叫
做翩跹的歌姬,尤善筝曲,看这万人空巷的架势,大约就是本人了。”
“翩跹,翩跹,”冉清桓轻轻念了两遍,叹了口气,略有些怅然,“想必是很美的人吧?”
郑越低低地笑笑:“她自美她的,你又叹的什么气?”
冉清桓回头张望了一下人声鼎沸的搭彩台:“情语只是觉得有些不值罢了。”
“为谁?”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尤歌舞**”谢青云猛地回头盯住他,冉清桓不卑不亢地垂下眼睛,“情语失言了,将军赎罪。”
郑越伸手揽住他:“逛的时间也太长了些,还是赶紧回车上吧,身上都凉了,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将军别见怪,还要劳烦谢将军带路。”
樱飔在后边看着,轻轻笑了一下,在李野耳边说道:“真是传说中的狼狈为Ji_anA。”
李野耳_geng一热,万年不变的官腔脸居然红了,_geng本没听清楚樱飔那句大逆不道的话:“特使姑娘**”
樱飔疑惑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李野落荒而逃。
樱飔眨眨乌溜溜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忽然眼角处扫到一个人影,樱飔浑身一僵,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乞丐正拐进小巷子,那背影**她咬咬zhui唇,追了过去。
冉清桓扑上车以后开始_gan慨:“腐败A腐败A,吕延年这个老家伙真他_M不是一般的腐败。”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