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走后,偌大的祠堂又空dàng下来,华胥憬盯着烛台上缓缓淌下的烛泪,笼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师走前,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与他说了一句话:“阿憬,我不能帮你,但我希望你能成功,华胥家**被困在狭隘的义务中太久了,你的离经叛道,或许能给这个早有隐患的家族敲醒警钟。”
敏锐如华胥君,或许早已察觉到他的为难。
祠堂封闭,不见天日,锁了他的同时,也锁了所有能与外界通讯的渠道,他被困其中,对邀月书院的状况一概不知,为此日夜忧寐,却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只能期待着汝嫣舒有足够的分量,能给谢逢秋算出一条坦dàng生路。
他脑海中纷纷杂杂地闪过许多,目光便毫无焦距地落到了虚空上,某一时刻,心上骤然传来一阵悸痛!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他双目一凝,猛地捂住心脏,闷哼一声,弯yao呕出一口鲜血来!
殿外的守卫_gan知到他陡然紊乱的气息,隔着门远远问道:“少将军,怎么了?”
一问之下,却无人答,里头一片死寂,混乱的气息渐渐回归平缓。
守卫疑惑地嘀咕一声,同伴小声道:“许是运功出了岔子,没事,少将军何许人物,这点小事何须大惊小怪**”
他正这样说着,忽而里头一阵人仰马翻的动dàng,仿佛是有人慌乱中起身,碰倒了烛台物架,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bī近门口,两位守卫对视一眼,皆是吃惊:出什么事了?少将军这是要出去?那我们是拦还是不拦?
还未待他们思考清楚,里头的人已经站在了殿门之后,却不是要破门而出,而是低哑着声音道:“我要见家主。”
守卫着实被他话音中压抑的bào怒和凶气吓了一跳,惊道:“少将军,是**出什么事了么?”
“**”
里头又噤声了。
华胥憬摩挲着Xiong口的位置,他曾给谢逢秋留了一道刻满符篆的手链,足以为他抵挡致命一击,可就在方才,手链碎了,禁制破了,他完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陡然而生的bào躁在心上里翻滚着,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他shenxi了一口气,攥紧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的指尖,沉声重复:“我要见家主。”
与此同时。
白雪皑皑的邀月山脚。
谢逢秋面容苍白地躺在马车里,厚实的毛毯将他捂出一额头细汗,车nei燃着馥郁的安神香,好片刻,他眉尖一蹙,缓缓转醒,声嘶力竭地呛咳两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毫无焦距的目光渐渐落到头顶的车厢壁。
“为什么救我?”他问。
宽敞的马车一侧,坐着眉眼平淡的狐裘nv子,她执着一卷书册,一手执笔,正垂首不知在写些什么,闻声也不回头,爱答不理地道:“救便救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魔骨毕竟是魔骨,天地间至邪至qiáng之物,可笑的是,它沉寂了那么久,偏偏在抽骨抽到一半的时刻完全觉醒了,bàonüè的火光霎时席卷了天地,如此动dàng,恰好引来了天罚,彼时天地变色,万物昏暗,雷光闪成一片,圆台中央的情景,渐渐谁都看不真切,谢逢秋承受不住魔骨qiáng大的能量,当场昏厥过去,醒来便在这里。
汝嫣舒显然没有和他闲聊的意思,抬头看他一眼,搁下笔,从身侧提起早已备好的小包袱,面不改色地递过去,道:“行了,走吧,能走多远,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的命,魔骨被抽了,但你的筋脉早已被淬炼过,我用其他的东西给你重塑了骨骼,效果肯定比不上原生的,但有原先的筋脉加成加成,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好好将养着便是,对了,另一位,叫谢十六的,他确认你没事就先走了,还托我给你带句话——哥,保重。”
“**”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便好似硬往他还没完全清醒的脑海中塞入了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他痛苦地闭了下眼,一时竟不知先从哪里开口。
“我**”一出声,嗓子沙哑至极,汝嫣舒视若无睹,看起来并没有照顾他的意思,他只好自力更生地撑起身子,从旁边的矮案倒了杯温茶,一饮而尽。
“我能去哪儿呢?”他捏着杯盏,苦笑一声道。
“那便不归我管了,流làng,或者去魔界,随便你。”汝嫣舒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算盘,低头拨弄得*作响。
只有当别人在乎你的_gan受时,喜怒哀乐才都有意义,谢逢秋心中的那点悲凉还未发芽,便被她漠然的态度打了个灰飞烟灭,他无奈地扯了扯zhui角,道:“那你呢?你救了我,仙门百家那边要如何jiāo代?”
“这个用不着你管,”汝嫣舒算盘拨到关键处,低着头专心致志,“我做事从来不留把柄,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死在了那场天罚中,这段历史将成为各大仙门心照不宣的秘辛,不管他们信不信,我都有办法让他们闭zhui——魔骨被拔除,你的生或死,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汝嫣舒忽然一抬头,将算盘推到他眼前,指着上面的数额道:“记得还我。”
谢逢秋:“???”
“用来重塑你骨骼的材料,是千年前传下来的一样至宝,一钱千金,价值连城,再算上我托人去找的劳务费,jīng神损失费**不二价,麻烦到时候直接派人送到天池山,谢谢。”
谢逢秋低头一看,虽然他看不大懂,但只听“价值连城”四个字,便知定是天价,一时_gan到十分窒息。
如此巨债**他觉得还是去死好一点。
汝嫣舒见他久久沉默,大约是怕他讨价还价,连忙转身将包袱提起来塞他怀里。
“我有一个问题**”
“不想答。”
谢逢秋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那个,谢十六,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汝嫣舒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他没说。”
谢逢秋追问道:“那他何时离开的?有没有说去哪里碰面,我要去哪里找他**”
“别找了,他应该暂时不想见到你。”
谢逢秋怔了一下,傻傻地问:“为何?”
汝嫣舒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程衍。”
谢逢秋霎时愣住了。
**事情实在太多太纷乱了,他竟才想起这茬。
汝嫣舒道:“我看他并不怪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别担心了,江湖路远,以后总会遇到的。”
谢逢秋涩然一笑:“**说的是。”
他翻下马车,负上行囊,望着天际霞光粲然的夕阳,遥遥叹道:“只是以后的路,我就要一个人走了。”
言罢,他又扭头,朝窗帘紧闭的马车道:“不管如何,多谢你救了我,算我欠你个人情,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毫无波动的声音穿透门帘传来,“**嗯。”
谢逢秋笑了笑,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汝嫣舒连一个字都懒得施舍给他了,或许她心里在想,这人怎么那么烦?
可谢逢秋还是要问:“我想问**封魔疆的方向在哪里?”
气氛凝滞了片刻,从轿帘边探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柔荑,遥遥朝东边指了指。
“**谢了。”
这次汝嫣舒是真的懒得理他了。
谢逢秋便向所指的方向望去,入目之处山水重叠,余晖浅淡,他没有透视眼,看不见远在百里之外的封魔疆,看不见那人的故乡,看不见那人,他什么也看不见,却好像什么也看见了。
“华胥憬,”他喃喃念着,痴立良久,最终一笑,单手扶额,不知是何意味地重复了一句:
“我恨死你了。”
“**你说要我护谁?”
华胥家主震怒,猛地抄起手中的茶盏,用力地向厅堂中跪着的人砸去!
“华胥憬,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要我堵上华胥氏的名声,护谁?”
茶盏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他的鬓角,砸开一片血花飞扬,血色晕染了他的半边侧颊,他却一声不吭,跪的笔直,一字一顿地道:“邀月魔族,我的朋友,谢逢秋!”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家主双目如电,须发皆张,怒火如雷霆,顷刻间便教人心惊胆战,华胥憬却抿了抿zhui,倔qiáng道:“那你让我回去。”
“华胥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华胥家的少将军,要公然袒护一介魔族,置封魔疆危机于不顾,传出去仙门百家会如何议论?!百姓如何看我们?!他们还怎么放心地将安危jiāo到我们手中?!你是华胥的少主,不是可以任x的身份,肩甲还在你身上绑着,不要忘了你的责任!”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