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一进殿,便被满满的温热包围,地龙烧的是极热乎,皇帝果然是不一样。
“臣叩见皇上。”
隔着摇晃的垂帘,顾放只影影绰绰看到一个明huáng的人影落座在御案前,来不及细瞧,便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大的君臣之礼。
“起吧!”男人慵懒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放吞了吞口水,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怎的,只觉得这声音与记忆中真的是天差地别。以前那一口带着奶气的声音,现在居然是一点也没有了。
到底是长大了啊,顾放心中如是想。
随着珠帘的波动声,一双明huáng的靴子映在顾放眼前。
“跪着有瘾?”
闻言顾将军这才想起自己还未起身,这厢刚把腰直了起来,就听见那十分有帝王气的声音又道:“那便跪着吧!”
……
他算看出来了,这人纯粹是找他茬来了。小时候的恶趣味至今也没变,当真是个恋旧的人。
顾放双腿一摊要死不活地跪在地上,思考着自己远在凤鸣关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触到了这条龙的屁股。
“何时入的都城?”君若寒垂着一双狭长的凤眼注视着那人微湿的头顶。
“午时一刻。”顾放老实道。
“苏相的府上好玩儿吗?”
顾放眼珠转了转,总算搞清楚这孩子为什么不高兴了。
这是在吃苏彦青的醋啊!
“尚可。”顾放回道。
其实他一直觉得君若寒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是因为他喜欢苏彦青。毕竟小的时候他跟苏彦青恨不得没日没夜的黏在一起。喜欢男人在这些皇室贵族中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是拿到台面上来说那却是万万不可的。更何况苏家世代大儒,怎可出现这般荒唐之事。
曾经顾放一度担心君若寒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毁了苏彦青的前程不说,还会阻碍自己的帝王路。今日得知苏彦青要成亲,还是这小皇帝亲自赐的婚,他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不过君若寒此刻的无名火又让顾放迷惑了,这人终究是爱的深沉啊!
“相府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尚可。”
话音一落,他便听见旁边的人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随后便是一堆宫女太监鱼贯而入,顾放嗅着鼻翼间那诱人的香味,肚子里面就唱起了空城计。
虽然在苏彦青府上大吃了一顿,到现在也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该饿了。
“陪朕用膳!”
求之不得。
顾放三两下爬了起来,在君若寒落座之后,选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趁着吃饭的当儿,他才有机会抬眼偷看这个已经长大che:n-g人的小师弟。
长高了,身子比以前壮实了,脸上也没了婴儿肥,小时候一双上挑的凤眼,如今看来更加风流自傲。薄唇一抿,浑身散发着一股王霸之气。
“看出什么了?”对面的人优雅地吃着面前的水晶糕。
顾放偷看被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皇上长大了。”
就是爱吃甜食的毛病还没改。
想了想又道:“这么晚了,还是少吃些甜的,对牙齿不好。”
也不知这句话戳到了圣上哪根愉悦的神经,让他竟然勾起了唇:“朕以前也不是小孩子!”
说罢,却是真的放下了甜点不再碰:“倒是将军几年不见,瘦了!”
顾放被他一双凤眼打量着,有些不自在,敷衍了两句这才罢。
一顿饭吃的不上不下,末了君若寒见他座位下面的绒毯上已经是一滩滩水渍,便吩咐宫人伺候顾放在霜月殿沐浴更衣。
顾放道了句使不得,后面推拒的话就严严实实被当今圣上一个‘不识好歹’的眼神儿给瞪了回了肚子里面去。
将疲惫的身子浸入烟雾缭绕的温泉,顾放经不住喟叹一声‘舒服’。
可这圣也面了,饭也吃了,君若寒还是没说召他回来究竟所谓何事。
也罢,既然皇上不急,何必急死他一个将军。
君若寒在寝殿望着那已经快烧完的红烛,不禁皱了眉头:“他是准备要死在霜月殿吗?”
“回皇上,宫人来报顾将军睡着了!”喜公公诚惶诚恐。
“睡着了?睡哪儿了?”
“浴池里。”
这疲懒的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走哪儿都能睡。
君若寒从小身体qiáng壮,唯一一次生了场大病还就是因为顾放。
那年君若寒十一岁,顾放和苏彦青刚刚成为他的伴读,三人在御花园玩捉迷藏。顾放逗他,明明知道他躲在假山的dòng里,却在dòng口徘徊数次装作找不到他的样子。
当时年幼,君若寒还为此暗自窃喜,觉得顾放简直蠢极了。
深秋的天气,已经染上了寒意,在又湿又冷的dòng里等了又等,直到他身子渐渐失去温度,才放下好胜心,哆哆嗦嗦地走出了山dòng。
却是没想到他一踏出yīn冷的山dòng,就看见那人靠在坐靠在dòng口,一手撑着脑袋,在温煦的阳光下睡得甚是甜美。
君若寒气的发抖,伸手去推他,指尖还没触到那人的脑袋,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随后便是卧chuáng了一个多月。
至今他还坚信当时自己会晕倒,是被这人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