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青不习惯小小这个名字,他的岁数两辈子累计起来快赶上自己的母亲了,小小这个名字让他觉得太有幼儿感。不过他喜欢康纳太太带着柔和腔调拐着弯喊他的中文名字,像是下了雪后的第一缕阳光,清透温暖。
“我的儿子,我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康纳太太把豆角拨到兆青的碟子里,又说:“小小,不是妈妈唠叨。是你真的该考虑下个人问题了。你总不能一直过单身生活,你都二十六岁了,我之后要怎么对你天堂的父亲说。难不成我要告诉他我们的儿子到现在还是个魔法师?噢,天哪!你可千万别做个苦修者,要对自己好一点儿。”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自从兆青在毕业舞会没有邀请任何人就被一直说到现在。
见兆青不回答,康纳太太笑盈盈的推了推兆青的手臂,低声问:“陈已经追了你那么久,你好歹也该给个反应,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兆青吃着东西含含糊糊的说:“母亲我…心里有数!”他上辈子留下了一些不好的记忆,让他对感情的态度一直蛮模糊,甚至带着些微的排斥。
‘上辈子’的婴幼儿时期的记忆又浅又淡,兆青没有太深的印象了,只是恍恍惚惚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姐姐,父母在他幼年去世。他是在姑父家bào姑母这种混乱激烈婚姻关系中被推推搡搡着长大的。
初始印象成了不可抵御的魔咒,即使康纳夫妇感情再好、也无法让他放下对于爱情的戒备,对婚姻的不信任。
再者而言,兆青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七零年的华夏同性恋几乎不被任何人理解和包容,兆青‘上辈子’少年时动情得到了可以用不堪来形容的结果。
但兆青天生胆小,在‘上辈子’没主动做任何事儿,他只是在错以为对方有意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喜欢。没想到对方是和别人打赌,真的被告白后就又把兆青给推进厕所隔间说着恶心,还让所有同班男同学往他身上吐口水。
‘上辈子’的彼时兆青个子很小、又白净,本来就常年被人骂娘娘腔,否则也不会有人拿着个来打赌。经了这件事儿骂他的话中增加了成变态、二椅子、卖屁股之类的坏话。
少年人不解其意说出口的都是最恶毒的话。事情闹得不大不小、但各方家长都算知道了,兆青在被姑父毒打一顿后送到远方的寄宿学校。至此他到35岁也没有恋爱,直至在意外中死去。
这也是为什么这辈子兆青每天早上都按时喝牛奶,拼命跑步、打篮球。他不想再被人叫做娘娘腔,也不想被打的时候那么疼想多一点肌肉防御。
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敬,兆青两辈子都没想过要报复或反抗任何人,他沉默的接受所有压在他身上的经历。用网络的话说就是带着圣字开头的属性,他会怕,会躲,但一生从未恨过任何人,也不曾对任何人口出恶言。
比兆青那寥寥无几感情经历更悲惨的是他第一次的家庭环境,不过第二次很幸福,所以他很少回忆。
兆青心态算不错,一直认为老天爷让他活着已经是给他的赐福。活着就够了,毕竟‘上辈子’小时候寄人篱下知道食不果腹的滋味,那比被人骂娘娘腔还要难以忍受。
‘上辈子’的一切随着死亡好似烟消云散,但仍有切不断的痕迹留在兆青的身上。他稍微饿一点就心慌,兜里常备着康纳太太放好的巧克力或花生糖。
兆青喜欢所有能入口的食物,尤其喜欢口感酸甜的食物。
似乎是‘上辈子’的头二十年饿的久了,不管是后来自己赚钱有吃有喝,还是重生后被细致的喂养,他都很难长肉、总是瘦瘦的。
东方人因天生的人种体型限制在英美人的环境里本就显得清瘦,他现在一米七九的个子在华夏人里不算矮,但在这里根本不够看。
兆青曾想学武术,结果他身体如上辈子一样没有平衡力根本不协调,他有时候左右都分不清楚,驾照考了四次才下来。
兆青开车的次数十个手指就能数出来,天赋单一,学武成了个脑海里的梦想。他只能坚持每日早上跑步,睡觉前还会做仰卧起坐、引体向上,终于把自己从上一辈子的弱jī、变成了一个稍微qiáng壮了一眯眯的弱jī…
兆青特别珍惜生命,特别特别想活着。
在美国一切都好些。
在长久的生活里有些事儿无法被隐瞒,康纳夫妇看出了兆青的性向。
兆青看电视时扫都不扫一眼穿比基尼的姑娘,却对帅气的小伙儿会驻足一刻。再加之对性最冲动的年纪里也没有找女朋友,林林总总下意识泄露的线索太多。
康纳太太试探的问了一次,兆青就全盘托出直接迈出了柜子,那时候康纳先生还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