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的琴声在琴师指尖流淌, 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琴师手上不停,这一曲乃是从前常弹的曲目,自然信手拈来, 十分顺手。或是因用不着费什么心思, 琴师便对那厢的客人十分好奇。
隔着珠帘偷眼看去,上首的大将军支着下巴十分专注地听着。这位大将军当真十分年轻,神情沉静地坐着, 自有一gu风流气度。他更像是位整日吟风弄月的书生公子,全然想不出他拿刀拿剑是什么模样。
却也听说, 这位大将军是出生在战场上的。琴师心中想着这些, 略觉得可惜。
似是察觉到琴师的目光,他一眼瞥来, 琴师忙低头,专注手上功夫。大将军便也又转过头, 凝神细听,如入定般。
直至曲终, 最后一_geng颤动的琴弦已安歇, 他似乎方才从琴曲中惊醒。
“这便是《阳阿》了?果真是纷披灿烂, 戈矛纵横。”他说完, 复又道:“换一首《薤露》罢。”
琴师自是遵命。
《薤露》乃是挽歌,为出殡时挽柩人所唱。用于此处,自是遥祭哀思。
琴声继续, 有侍卫匆匆而来, 俯身低声同大将军汇报了几句,大将军听罢,便点了点头,轻声道:“请她进来吧。”说罢亦挥手叫停了琴师的弹奏。
龙nv小涟在侍卫指引之下翩然而至, 她行过礼,禀道:“将军,小姐走的时候,拿走了那幅画。”
见大将军一时未反应过来,又解释道:“便是当初今上还是太子之时遣人送到府上的那幅画。”
蚩尤恍然大悟,一听小涟说起,他便想起那幅画了。画中nv子着水绿色_yi衫,站在湖边,看着空茫的湖面,神情淡淡,不辨喜怒。画中人只露出个侧脸,只是这么临水而立,端的是风姿卓然。
他的脸上有一瞬的空茫,而后又快速恢复,沉吟道:“当日我已放了宋遥离开,与她说好不再管她。那幅画**本也是给她的。她便拿走了,也没什么要紧。”
小涟闻言,怔了怔,便觉再也没什么好说,施礼退下。
蚩尤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在chūn风中摇晃的柳枝,心头亦如那柳絮般,纷扬不止。
“将军,琴曲可还要继续?”琴师见大将军许久不语,不由询问道。
他听了,凝神不语,良久才反应过来道:“罢了,今日就这样吧。”
琴师亦抱琴施礼退下。
天气渐暖,万物复苏,南境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生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在此地的使命已经完成,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愿离开此地。
潜意识中,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回来找他。怕那人找不到,故而便羁留此地,迟迟不走。
被小涟提及的那幅画如今便握在宋遥手中,她一时看看画像,一时又看看镜中的自己,T整着自己的_yi饰妆容。
宋遥穿着水绿色的_yi衫,梳着画中人的发髻,转过头来问刑天:“你觉得怎么样?”
刑天定定看着她道:“我们有其他的办法,并不是非如此不可。你这样做太冒险了。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宋遥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对着镜子抿唇笑了笑,对着镜中人说道:“我要行的是刺杀之事,便没有不冒险的。”
刑天又急道:“可是你若以瑶姬姑娘的面目去接近他,他便知道你是穆王府的郡主,清风寨旧人,自然也就会防备你。”
宋遥理了理自己的_yi袖,不以为意:“我并未想要用旁人的面目去接近她,我只是仿照那日她的妆扮罢了。我既要行刺,自然要用我本来的面目,好叫贼子知晓到底是死于谁人之手。”
且她跟瑶姬面目本就不像,若以易容术易容成瑶姬模样,反而容易露出破绽。倒是她自己这张脸,那狗贼同他身边之人都未曾见过,反而是最好的隐蔽手段。
说罢,她转过头来对刑天道:“你不用一直同我说话,白费力气拖延时间。我给你下的药乃是三倍剂量的‘如坠云雾’,花了我好大的本钱。你如今还能说几句,再过一刻,便连*头都动不了了。”
说着,她低低叹了口气,顿了顿,道:“就这样吧,话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清风寨就jiāo到你手上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便是刑天见到她的最后的样子了。
她穿着水绿色的_yi衫,神色沉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他不知那些事她已推演多少遍,他只觉得这或许就是她长大了的模样。
不可回头不可回避的成长,必是付出的极大的代价。
眼皮越来越重,他模模糊糊地想着,或许他再也见不到她真正长大的样子了。
三日后,他在前往南境的马车上苏醒,车外随着一队人马。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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