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五年某日的清晨,一辆低调的马车缓慢行驶在洛都街头。
此时,多数的洛都人都还尚在睡梦之中,只有少数勤奋的货郎和花娘才会出来赶早市。
这样的一辆毫不起眼的车映入视野,自然掀不起多大的波澜。人们也只会以为是过来做生意的外乡人,该避让的避让,该吆喝的吆喝,直到,一阵悦耳的铃声过后,车帘被掀起,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粉雕玉琢的小脸。
这才引起了轰动。
“这是谁家的儿郎子?好似个仙童哟!”不知道是哪个花娘率先感叹了一声,随后其他花娘纷纷将手中的花抛向行驶中的马车。
孩童睁着圆溜溜的杏眼,受惊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愣了一瞬之后倏的一下拉下帘子,将那飞到眼前的芍药隔挡在外。
“阿真,洛都的女子都是这般……”男孩歪着头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个合适的形容词,只好吐了吐舌头,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
“傻阿墨,你不知道哩,咱们冀北的女子,可比这里热情得多呢!”
“……”听到这句话,孩童原本还亮晶晶的眼睛一瞬间黯淡了下来,神情也有些失落。
那名唤阿真的女子见状,心知是他想起了伤心往事,便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等咱们安顿下来了,阿真就陪着我们的小少爷,从洛都的城南,走到城北,你说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儿没有王爷也没有王妃,你是自由的。”
“阿真,你真好!”
言笑晏晏的少女接过扑过来的孩童,温柔地将他搂在怀里,眼里却是化不开的忧郁。
可怜的孩子,你不知道,都说洛都繁花似锦,十里长街,却也不过是比冀北jīng致得多的牢笼罢了。
因为男孩调皮露了一脸,瞬间被洛都的百姓惊为天人,尤其是那些十五六岁,正是喜爱可爱事物年纪的花娘,她们呼朋唤友,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便将马车团团围住,不让它走动分毫。
她们纷纷将今早原本要卖的鲜花透过车帘的缝隙扔进车厢,不时还伴随着娇俏的欢呼声。
“出来呀!出来呀!让姐姐再看一眼吧!”
“哈哈哈!这小娃子好生害羞!”
“怕是让你吓着了吧?”
“什么‘你’呀,应该是我们!”
甚至有人胆大地朝紧闭的车帘大喊,“弟弟说亲了吗?姐姐等你长大呀!”
“就你?好生不要脸的老姑娘。”
总之,这真是一趟出行引出的麻烦事啊,男孩终于能理解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轻易让他出门了。
“阿真,这下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呀?等吧。”少女也吐了吐舌头,“都怪阿墨,非要偷偷进城,这下惹麻烦了吧?”
“……”孩童也自知理亏,只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十分惹人怜爱,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刷子,浓密而卷翘,一动一动的,像是刷在人的心里。
这个孩子如果长大了,绝对是个魅惑众生的人物,真不愧王妃当年洛都第一美女的称谓。少女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就像每个深陷险境的美人都能等来她们的盖世英雄,孩童等来了他的救星。
“里头可是冀北王世子千岁?”
“……”
“里头可是冀北王世子千岁?”车外的人没等到回答,便耐着心再问了一遍。
孩童终于清了清嗓音,用十分奶声奶气的声音故作正经,“我是。”
外面的人仿佛松了一口气道:“末将乃圣人御下骁勇将军徐长,奉命迎世子殿下入京。却不想殿下已先末将一步进城,倒是末将的不是了。”
“徐将军不必自责。”男孩也不欲与他多说,“既然徐将军到了,那便请在前方开路吧。”
“是。”
孩童听到这声回答,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整个人瘫在少女的怀里,感叹道:“阿真,真累啊,比在父王跟前还累。”
少女心疼地点点他的额头,心道,以后还有得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