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帝女的诉说,赤松子摇摇头叹息:“既然不讨厌他,为什么不愿意和他结婚呐?我看你还有点喜欢他,不是么?傻孩子,有些事情不等到某一步,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你内心到底渴望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学道?”
“我希望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不是理由。”
“那师父请您告诉我什么是理由。”
赤松子慈祥地盯着帝女良久,徐徐说:“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啊。”
一盏茶后,炎帝女拜别师父赤松子。一路回想师父的话,她不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她更不明白“爱情”到底为何物。她想起朱采薇、盐湖神女都是被爱情这个恼人的东西害得没有了形魄。
“我是不会这么傻的。”她说。
回到dòngxué,帝女赫然发现小白龙坐在dòng口与妹妹帝姜(即炎帝小女儿少女)逗趣。
帝女沉色一语不发径直进入府内,小白龙见到火红的身影,停止和帝姜的玩笑。
“季女!”这是帝女本来的名字。这么叫她的只可能是小白龙了。
“龙哥哥找我莫不是为了我们俩的亲事吧!”帝女转身,假笑着说。
“季女,如果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勉qiáng的!”小白龙嘴角噙起一丝微笑说,可是这份微笑有着令人动容的惨然。
是的,帝女永远不会明白他等她有多久。自从幼年在南海一瞥,他就喜欢上了她。
她不会晓得伴随成长记忆里有多少自己情感的倾注。
帝女注视小白龙良久,转了眼珠像有了什么主意地佯问:“龙哥哥,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是不是真的?”
“龙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么我有一颗举世无双的宝珠,我拿它作为我的玩具。后来我在云涧取水喝的时候,不慎将珠子落入水里,宝珠化作一条银鱼跑了。”
“当时我非常伤心,几天咽不下饭食,被你知道后,将你父王藏宝阁里世代相传的珠子给了我,这原是几代天帝相传的宝物,给了龙宫去看管。你却骗我说,我的珠子到了你的南海,被龙婆捉住做了你父王的馐肴,是你发现及时给我送来的……可是龙哥哥我知道因为这颗珠子你被拔了十片龙鳞……”
“我不需要你这样对我,你让我背负了沉重的情债。虽然我不大明白什么是感情,但是……我知道你为了我付出太多……何苦呢?”
帝女说完突然伸出拈花掌,凌厉得向小白龙胸口拍去,yīn森森地说:“如果这样,你就死心了吧!”
小白龙并没有躲闪,帝女本意并无将小白龙置于死地,仅仅是为了吓唬他,帝女拍了小白龙一掌后,见他不躲赶紧收手。
这一掌对小白龙并不算得了什么,却让小白龙心沉渊底,他这才知晓帝女是真的不愿与他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躲?”帝女眼含泪花颤声问道,此时此景令她的内心变得复杂。
小白龙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澎湃的làng涛声击打着礁石,渺无声息的黑夜啃噬着小白龙的情感。他的心情从没有这么糟糕过,可是小白龙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的沮丧,他要躲在礁石上,梳理纷乱的情丝。
“为什么会这样?”
他记得从前帝女喜欢粘着他,现在反而远离了他,世事难料……
从前的帝女,从前的帝女呵……
他的思绪推着雪沫般的làng花回到了从前……
泛着鳞光的溪边,有位十三四岁的少女披散着让晨星赞叹的乌发,卷起轻盈的白色羽衣,站在浅溪的地方洗濯她的发丝。天空微微抬起一点亮意,四周一片沉寂,惟有山鸟清脆地歌唱。
树林里传来阵阵窸窣声,少女停止洗发,抬头张望,熟悉的身影朝她踏来。
“龙哥哥!”少女见到影子的主人,开心地跳出溪水,投入小白龙的怀抱。
来者正是南海龙太子小白龙,小白龙本名敖掔,由于他身手矫健,常化一条白龙云游天地,故而得此绰号,他的本名反而鲜少有人提及。
只见小白龙手捏一串白紫薇,插上少女的耳际。少女身体飘溢的清香惹得小白龙心dàng神摇,他无限爱怜地看着眼前这个娇艳的少女,希望她日后能够做自己的妻子。
“龙哥哥,以后我以后一定要做你的新娘子!“少女手捺鲜花,眼内流出对敖掔的倾慕。
“季女~”敖掔温柔地说,心内欢喜地dàng出一波波chūn水灌溉心渠,“我带你去峨嵋看日出。”
敖掔摇身变成一条巨大的白龙,帝女熟练地跨上龙背,抓紧峥嵘的龙角,小白龙昂起龙首,一个箭步窜入云间。听见帝女银铃般的笑声小白龙也快乐极了,他的内心填满了满足……
可是世事难料,当你以为一切既定,它又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两百年前,随着帝女两位姐姐的先后仙逝,帝女的微笑也少了许多,眼内布满了忧伤。一天,敖掔在东海找到垂泪的帝女。
“季女……”敖掔生怕惊扰到她,半天才呼唤。
“龙哥哥……为什么我们神族也有陨灭的时候?姐姐都走了,留下帝姜和我做伴。”帝女轻啜下唇,两行清泪如同串起的珍珠滑落到白色的衣襟。
小白龙托起帝女的香腮,为她拾取泪珠,帝女扭头躲避并且拍掉敖掔的手。
她手举一个海螺说:“我刚才在用它倾听二姐的遗言,它说出了二姐生前去海边的原因……原来二姐一直爱慕着你……去海边聆听海cháo声……渴望搜集一切你爱好的东西……当听说东海附近有位会唱歌的鲛人,它会织出比尘灰还轻比金刚还坚固的玳瑁罡魁星软甲……于是她出游了东海……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二姐的心思……”
“帝女,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二姐她有这种想法,早知道,我就……”
“龙哥哥,早知道你就阻止么……她现在住在了发鸠山,我看着它的身躯,看着它的孩子……我的心也冻僵硬了……大姐走了,二姐也走了……”帝女吸着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帝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这种情感它是什么!我以后也不想去了解。”
“帝女!帝女!你要去哪里?”
“赤松子,我要找他!他虽然只是个下仙,可是前不久得道,练成不死身,我要和他一样。”
“龙哥哥,你不要再找我。我是不会再理你的!”
帝女头也不回地没入空中,留下怔怔发呆的敖掔。自那以后帝女跟小白龙始终保持着距离,即使见到也是一幅漠然的表情。这对于小白龙是个莫大的打击,原本就比较内敛的他更加的寡言。虽然神界大多数女仙对敖掔抛洒着爱意,可是在小白龙的心中只深深烙印着帝女一个人的身影。
现在小白龙沉浸在回忆中,身影被黑夜侵蚀也无察觉。此时guī丞相窜出海面,摇摇晃晃地对敖掔施礼道:“龙王有请太子殿下。”
“孩儿啊,炎帝这次赐婚,是我们南海龙宫的喜事,即便是整个龙族也为之骄傲。为父准备给你跟帝女选个huáng道吉日,好早日完婚。”龙王心花怒放地策划着。
敖掔沉晌半天,才开口:“父王,我恳求您取消这次婚约……”
龙王大惊,问:“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垂青炎帝家的季女么?如今心想事成你为什么拒绝了那?”
小白龙眉角深锁:“请您不要问了。我这样做是有我的原因,如果因为这事受到处罚,我愿意领命而去,只希望您能够成全。”
龙王不解地望着敖掔,转而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就是,只希望你不要为此而后悔。”
……
(帝女府)
“看我不将你杀得片甲不留!”huáng衣女子举棋得意地说。
对坐的红衣女子似乎无心对弈,起身道:“算你赢了!”
huáng衣女子不满地说:“帝女,你这样可真没趣!下棋哪能这样心不在焉。”
“卿儿姐,阿姊是想姐夫啦。”一边的帝姜靠在孔雀的身上笑答。
“你这满口胡吣的丫头,看我撕烂你的嘴!”帝女作怒,上前作样。
帝姜跑到卿儿身后笑瘫在她的身上,向姐姐帝女告饶。
帝女不依。
“卿儿姐,帮我说说情呀。”帝姜乞怜地看着卿儿说。
卿儿用食指点了帝姜的鼻子,啐了一口:“不怪你姐姐生气,是我也要生气。这么没大没小的。”
卿儿转头又问:“帝女,你的修行之法怎样了?”
话题轻而易举被转移……
帝女宛尔一笑说:“快了。现在我不食水玉,都感到身轻如燕。也许不久我就可以得道。自从跟赤松子仙人学道,我顿时感到全身罩在宏宇之气里,心神开拓,有许多事想明白了,尽管内心深处还有些牵挂,可是与修炼后得到的成果是不能并论的。习修不死身,必须为处子,当每日服三颗水玉,届到时日,用烈火锻身。”
在席中,唯有帝姜听得最出神,眼中不时伸出向往。
“帝女殿下,敖掔太子求见。”站在门外的天女上前启奏。
帝女示意让敖掔进来,两位神女识趣地躲进里屋,不去打扰他俩。
敖掔一脸仙宇昂然,飘进府内:“季女……”
“龙哥哥,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帝女本想问他伤势,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帝女,我跟父王禀明了,现在你自由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帝女感到莫名悲凉,颤声道:“希望龙哥哥你以后可以找到如花美眷……”
小白龙惨然一笑:“我是不会再娶别人的!”
帝女咀嚼出话中的含义,心儿不由得收紧。她,又怎是真的铁石心肠?
“或许,这就是命吧!”帝女失神……
东方隅白,巍峨的泰山颠上熊熊地燃烧着烈火,炎帝的第三个女儿要在烈火中得到重生。这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炎帝还在昏睡中。知情人只有四个:赤松子、帝姜、卿儿及敖掔。
燃烧地烈火跟随着帝女的舞蹈起舞,随着古老的仪式,帝女服下最后一颗水玉,跳进熊燃的火焰中。火迅速地包围住帝女,越来越浓,最后看不见火中的人,只见大火用火红的舌头舔蚀其中,不时发出嗤嗤的声音。敖掔看着心爱的人躺在火内,想上前熄灭雄火,被赤松子制止。
约莫一个钟头,火渐渐熄灭,一位浑身闪着晶莹光芒的女子从火中跳出,不同的是她的双臂变成了凤凰般五彩的鸟羽,赤松子见了,立刻上前一步,从山崖跳下,步入空中。少女见赤松子离去,紧跟其后,搧舞翅膀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独留山顶的三神心怀心思各异,在死一样的寂静中,卿儿拉着帝姜离开了,留下的敖掔在山上独自徘徊,仿佛不让帝女的一丝清香远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