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花影shenshen, 江逝水与镇南王容怀隔着横斜的梅花枝子站着,默默无言。
红瓣与白雪落满肩,江逝水拢着手,低头笑的时候, 将肩上的积雪抖落:“那就劳烦王爷带着陛下在这儿玩吧, 天不早了, 我要先回将军那里去了。”
“好, 江小公子慢走。”
他向容淳作揖:“臣告退。”
相处一年多,熟悉之后, 他在私下就很少对容淳行礼。今日这样,或许是因为镇南王叔在这里,容淳想道。
江逝水一面往外走,一面随手折些花枝子抱在怀里。
建威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宫道上, 李重山已经处理完今天的政事,没有派人去催促,就坐在马车里等他。
马车里点着炉子,很是暖和。但是没等他坐稳,李重山就拉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这里拽了一把, 要把他的手捂在自己的双手里:“手这样凉。”
江逝水没理会他,使劲抽回自己的手,专心地看着怀里的梅花, 把枯萎颓败的花朵择去。
马车缓缓驶动,李重山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花:“今天这样高兴?”
目光没有挪动, 江逝水问:“摆在哪里好?进门那边,还是靠窗那边?”
停了一会儿,仿佛李重山在认真考虑, 他最后给出答案:“靠窗。”
江逝水zhui上说:“那听你的。”
江逝水心里说,混蛋,你终于要死了,哈哈。
*
镇南王只在皇城待了一个冬天就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容淳每天都在等待,等待五年之约的到来。
第三年的时候,跟着江逝水从淮阳来皇城的老管家逝去了,无病无灾,是在梦里去的。江逝水安安静静地给他*办了丧事,把他的牌位放在国寺供奉,和自家父亲和兄长的放在一处。这时,江逝水需要挂念的人又少了一个,这回去国寺,他与看守的和尚悄悄说好了,等自己死了,也让和尚给他做一个牌位,放在一起,和尚没有答应,只说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终于到了第四年,只要过了这个冬天,容淳心心念念的镇南王叔就会兴兵北上,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他。
但变故也是在这年冬天发生的。
腊月天寒gān冷,某天下着雪的夜里,燕郎拿着yao牌出了宫,骑着快马,一路到了建威将军府门前。已是shen夜,府里人等早已睡下,他一边拍门,就像是在府衙门前击鼓鸣冤,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江公子”。
他如今已是少年,身形高挑却瘦削,眉眼微垂又shen沉,声音还是少年人独有的沙哑的嗓子。他在容淳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样子,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他仿佛生来就不会高声说话,今日忽然就会了。
门一开,燕郎就像鸟儿似的冲进nei院。府里人还没认出他,也来不及把他拉下去,就惊动了江逝水。
江逝水在_F_里喊了一声“住手”,披着一件外裳,举着烛台,匆匆走到他面前:“慢慢说,怎么了?”
蜡烛将燕郎面上糊成一片的眼泪照得格外清晰,江逝水便把蜡烛挪开了一些。燕郎xi了口气,带着哭腔道:“陛下病了,正喊江小公子。”
“好了好了,我这就进宫。”江逝水叹了口气,用_yi袖帮他擦擦脸,把他从雪地里扶起来,“是什么病?请太医去看了没有?要不要紧?”
“是**痘疫。”
江逝水一惊,端着烛台的手松开了,蜡烛摔在雪地上,没有声响。烛光瞬间消失,他的面容也瞬间冷了下来。
“备马,进宫。”
李重山给他披上大氅,他恍恍惚惚的,往前走了两步,大氅就滑了下来。他太瘦了,瘦到肩膀都撑不住_yi裳了。
*
皇帝寝宫灯火通明,太医宫人一言不发,各自端着东西进进出出,气氛凝重。
江逝水被挡在殿门前,孟叶朴道:“痘疫太容易传染,染上就是要命的,你还是不要Jin_qu了,老夫的医术你还是信得过的吧?”
“我小的时候得过了。”江逝水一边焦急地往殿中张望,一边撩起_yi袖,把手臂nei侧几颗小痘的痕迹给他看。他得这病的时候并不严重,再加上家人细心看护,所以只留下了这么一点儿痕迹。
孟叶朴递给他一块白布,侧开身子:“那你就Jin_qu看看吧。”
江逝水Jin_qu时,有一个略瘦的身影也要跟着他Jin_qu,被孟叶朴抓住了。他抓住燕郎的胳膊:“你小时候也得过?”
燕郎正色道:“我没得过,但我不怕。”
他执意如此,最后还是让他也Jin_qu了。
李重山站在殿外,吩咐孟叶朴:“好好治。”
孟叶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提着药箱Jin_qu了。
在殿中伺候的人都被换成了得过痘疫的人,为求稳妥,他们也都在面上蒙了一层白布。江逝水Jin_qu时,容淳就躺在chuáng榻上,整个人都陷在锦被里。
分明江逝水前几日才见过他,那时候还好好的,才只yi_ye,他就瘦了这样多。他长大之后,面白更显清冷,如今再看,他的唇色已经是苍白的了,却又因为高烧,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孟叶朴在榻前坐下,给他诊脉,又闻了闻他才吃过的药,摇了摇头:“得换一个方子。”
燕郎转头就拿来纸笔,江逝水问道:“这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但是宫里太医只敢用温吞的药慢慢治,怕用重药,治坏了他们就要被治罪。如今这病来势汹汹,再用温吞的药就来不及了。”
这话说完,他就提起笔,一面询问燕郎一些细节,一面捋着胡须,细细地斟酌。燕郎心中焦急,又不敢催促。
江逝水坐到榻边,取下容淳额上的巾子,给他换了一条重新浸过水的。容淳烧得厉害,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口里喃喃地说梦话,一会儿喊江逝水,一会儿喊燕郎。
好半晌,孟叶朴终于写好了药方,让人拿下去照着方子抓药来煎。
燕郎跪在榻前,凝视容淳许久,又抬眼看向江逝水:“公子,都是奴才照顾不周,才让陛下**”
江逝水也心里没底,又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拧gān一块巾子递给他,打断他的话:“你有失职的地方,等陛下好了,我一定会追究。现在你先把眼泪擦一擦,把手洗gān净,再过来伺候。”
燕郎红着眼睛应了,转头去洗脸洗手,然后从宫人手里接过铜盆:“我来。”
宫人捧着东西,脚步无声地进来出去。李重山也进来过几趟,每次都是来催江逝水去偏殿睡一会儿,江逝水每次都拒绝了:“我在这里待着就行。将军没有得过痘疫,还是小心些好,朝政还须将军处理。”
再说下去,他恐怕就要生气了。李重山知道他的x子,将要说的话都咽回去,没有再劝,在他身边坐下。
江逝水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便随他去了。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