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开着一家小餐馆,位置就在本市的一所医院附近,每天来他这里吃饭的人多是来这里看病的家属或病人。餐馆开了几年,李四也会碰到偶尔在他这里吃饭吃着吃着就开始哭的客人,看得多了李四并没有产生什么因为太常见到而内心冷硬的感觉,反而对外多了一份宽容。
这会儿他坐在店里,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拿出一个一次性饭盒,打了两大勺米饭进去,从旁边的炖汤里舀了两勺汤淋上去,还特意舀了几块肉铺在上面。
装好后,他一转身,就看到那黑块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安静地蹲坐在店门口的角落,望着这里面。
“你小子每天来的倒挺准时。”把饭盒放在大黑狗面前,李四擦了擦手笑道。
“今天生意还好吗?”邢泽与他寒暄了一句,嗅着饭盒里发出来的香味,低头开动了。
李四听不懂狗叫声,他像王奶奶一样,蹲在大黑狗身前,把他当成了一个倾听者,絮絮叨叨地说道:“早上店里来了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地,癌症晚期,家里情况一般,说不打算治疗了,准备痛快地玩一段时间,走的时候也没什么遗憾。”
邢泽没什么感觉,不过还是说了一句:“人难免生老病死,想开点。”虽然对方听不懂,权当安慰了。
李四听到大黑狗回应自己了,笑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我给他免单了,就当送他一份好心情了。”
“那他开心吗?”邢泽说。
“还好他没有嫌弃我这份明显的同情,笑着跟我道谢了。”
“嗯,那他真的是个挺坚qiáng的人。”
一人一狗一个说一个吃,吃的偶尔抬头汪一声,让旁边路人和餐馆里的客人都觉得新鲜。
邢泽和李四也算萍水相逢,李四那天出门相亲,穿的一件大衣,他的手机和钱包都在大衣一侧口袋里,在他打车的时候,一对年轻情侣来找他问路,说是来旅游的,找不到附近的一个小店了。
其实这两人都是骗子,在他们问路的时候,他们会站在一侧吸引被问的人的注意力,另一侧就会突然冒出他们的同伙,拿镊子偷偷夹你口袋里的东西。
当时李四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偷窃手段,他正热心地帮这对情侣指路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凶狠的狗叫,他一回头,就看到另一边身侧正站着个矮个子男人,手里抓着属于他的手机和钱包。旁边,一只大黑狗正冲这人叫着。
这狗自然是邢泽。
李四当下抢回自己的东西,和那人扭打起来,在对方掏出匕首要刺他的时候,邢泽一个扑跃,咬住那人的手腕,最后在一人一狗的联合下,将这三人扭送到最近的派出所。
其实邢泽他那会儿正饿着肚子为吃的发愁,当时也是看到别人偷窃时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不过因为他那一声,那天在派出所里他倒是吃了一顿李四和警察们买的东西,暂时不用饿肚子。
走的时候,李四想摸他,见他退开,就蹲在地上开玩笑道:“活这么大,还让我碰见一回义狗。兄弟我今天要去相亲,你以后要是饿,就去X医院附近的XX饭馆找我,我可以给你饭吃,知道吗?”
李四本是一句玩笑话,毕竟狗哪听得懂人说什么。没想到第二天中午,他就和这条义狗再次相见了,此后每到这个点,义狗就会默默蹲在门口看着他。
做人要言而有信嘛,李四还挺喜欢狗的,只是苦于自己太过忙碌没时间养,两顿饭他还是供得起的,于是邢泽之后的午饭、晚饭都是在李四这里吃的。
吃饱了午饭,邢泽和李四说了再见,就准备回小巷,睡个午觉了。
回到小巷的时候,早上的那几只流làng狗不在了,却换成了另外几只。邢泽过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凑在一起,看他出现了,立即没声儿了,缩在一边看他过去。
邢泽刚踏入小巷,就听到熟悉的奶猫哭声,呜哇哇的,哭得可悲惨了。
邢泽顿住脚步,疑惑:“它怎么还没走?”
窦小喵的哭声戛然而止,它缩在纸箱子里,又嗅到那只大黑狗的气息了,停顿了一瞬的哭声又立即响了起来
早上邢泽走后不久,窦小喵就被饿醒了,在发现大黑狗不在了后,窦小喵立即就窜出纸箱子要走,谁知巷子口居然守着几只流làng狗,都是昨天追着它说要吃它的流làng狗们。
窦小喵一出去,那些狗就向它扑来,窦小喵吓得退回巷子里,然后它发现那些狗都停住不再进来。然后窦小喵尝试钻进昨天那个dòng里逃出去,没想到这边也被狗堵住了。
它想翻围墙出去,无奈围墙太高,它实在翻不过去,于是窦小喵就只能继续待在巷子里。
窦小喵还是昨天早上吃了一个包子,此后就没再吃任何东西了,水也没喝,它现在又饿又渴,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邢泽独来独往,不与其他狗为伍,那是因为他的芯子是个人。这么丁点大的流làng猫、狗这么多天他也不是没遇见过,换做以往他遇见转头离开就是了,可是现在这只小黑猫把他睡觉的地方占了,这可是他和附近的狗打了一架才争取到的。进来时看到外面那几只流làng狗的动作,邢泽也看出它们是在堵这只小黑猫,如果他现在就这么走了,不再回来,那这只小黑猫最后的下场,可能就是被群狗撕碎。
邢泽是性格比较冷的人,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硬心肠的人,他看着那抖成筛子的一小团,最终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别哭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呜哇哇……”
邢泽在窦小喵撕心裂肺地哭声中,叼起窦小喵。
“呜哇哇……”
看着邢泽的血盆大口,窦小喵哭得越发厉害:它终于忍不住要吃他了!他真的很难吃哒……
窦小喵在邢泽嘴巴下挣扎起来,邢泽是第一次叼活物,还是这么小的一只猫儿,力道把握不准,窦小喵一下子就掉了下去,立即迈着小短腿缩回箱子角落里,埋头继续大哭。
“小孩子就是麻烦。”邢泽嘀咕了一句,只能故作凶狠道:“你再哭,我马上就吃了你!”
“呜呜呜……”
哭还是忍不住的,不过声音小了点。
感觉对方乖顺了一点,邢泽再次叼起窦小喵,往巷子口走。
窦小喵看到那些守在巷子口的流làng狗们,哭声顿时大了一点,再度挣扎起来。
邢泽不得不加重一点力道,把它咬紧了。
流làng狗们就见大黑狗嘴里叼着的一小坨黑漆漆、毛绒绒,眼中不约而同露出失望:辛苦守了这么久的食物没了,要被大黑狗吃了。
邢泽yīn森的眼神在众狗身上滑过,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几只流làng狗听见,顿时尾巴一夹,惊慌地逃走了。
流làng狗们一走,窦小喵立即安静了一些,不过它对大黑狗依然很畏惧,qiáng忍不哭,也是想再拖延一会儿慢点被大黑狗吃。
邢泽叼着窦小喵,一路尽量挑人少的路走。他在这一带流làng一个月,所有路线都已经熟识了。
很快的,他带着窦小喵到了废弃工厂,叼着它跳进厂房里,从自己的“保险柜”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咬开了推到窦小喵面前,“吃吧。”
窦小喵趴在地上,有瞬间的懵bī,嗅着眼前火腿肠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窦小喵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邢泽:“这、这是给我吃的?”
“给你吃的。”邢泽说。
邢泽想这下这小猫总该放心了,谁知对方一听,又哭了起来。
邢泽神色一僵,“你怎么又哭了?你不是饿吗,快吃啊。”
窦小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它记得老猫跟它说过,人类有一个习惯,喜欢把一些动物养大了再吃,它现在还这么小,一看就没几口肉,这只流làng狗一看就是比它多活了好多年的,是不是也学了人类的习惯,打算把它养大一点再吃啊!
听到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语,邢泽头疼不已,只能一再保证:“我不吃幼崽。”
可不敢说之前窦小喵念叨过的不好吃之类的话,不然他怕这小猫又思维延伸:不好吃?这么说你吃过?!你还说你不吃幼崽!
“我和其他流làng狗不一样的,我只吃人类的食物。”他用爪子指指眼前的火腿肠,“我只吃这种东西。”
“真的吗?”窦小喵可怜兮兮地确认。
“真的。”邢泽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耐心来对付这只小奶猫。
见它始终紧张,邢泽退到一边,找了个gān净的地方待着。
窦小喵信了他,也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有了足够的距离,安全感一下子提升了,窦小喵再也忍不住,扑到火腿肠边用力地舔着上面的肉,它太饿了,láng吞虎咽的,一边吃一边发出声音,呜啊呜啊的。
也不容易。如今同为流làng动物一员的邢泽看着那小小一团的背影,放轻了呼吸不打扰它进食。
之后邢泽又咬了一根给窦小喵吃,勉qiáng让窦小喵填饱了肚子。
吃饱后,窦小喵对邢泽的害怕终于减去几分,它舔舔爪子,隔着一段距离和邢泽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