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音东宫。
垂地帘幔遮住了从窗纱透进来的阳光,原就是处于冬日,因被挡住了光线,使殿nei倒越发有了沁人寒意。
束着金丝yao带的黑_yi男子一面撑着额间,一面手执一壶清酒,神色散漫地掀起眼皮,望向座下的黑_yinv子,冷声道:
“你自七月底领命,到今日也三月有余,除却在榆川城搜寻到她的一丝踪迹外,至今也未曾有她半点消息。”
“属下知罪。”惊雨低着首,单膝跪地。
语音方落,大殿nei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犹似过了良久,才听得楼昀淡淡地道了句:
“罢了。你自去领罚,和惊风jiāo换一下任务吧!”
闻言,惊雨微微一顿,抬首望向楼昀,高座上的人不露分毫情绪,她只得低声应道:“是,昀殿。”
此番奉命折返,这结果她亦早有预料,只不知接手她任务的人**会是惊风。
楼昀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酒壶,幽shen的眸子投映出壶棕榈般的颜色,本是淡然的神情渐渐地沉了下去。
阿熹A阿熹,你眼里的山河,可曾有我半分的存在?
若是有,为何你能这般决绝地离我而去?若是无,那你我这数十年的情分又算得了什么?
自雾林出来后,暮熹整整昏睡了三天。这日午后,方才清醒了过来。从榻上站起来时,yao背忽而“啪”地一声,吓她一跳,这会子竟像是到了耄耋之年的老太太,浑身酸疼不已。
恰巧殷轻衍端了脸盆推门而进,她才想起自己在林子里时曾听得他的声音,便知是他救了自己回来,于是细问了两句,方知那是雾林,乃是觅弧寺的禁区。
因何为禁区?
殷轻衍不露半分声色地解释了句,“那是闻人起雾,吃人不吐骨之地。”
手无缚jī之力的凡人之子如何能从那活着走出来?
闻言,暮熹并未再想多问,此时的她只觉万分懊恼,本想还殷轻衍一点人情,却未料反欠了他个救命之恩。
倒真真是极不划算。
殷轻衍瞧着她沉默不语,心知她在思虑何事,又不愿她再因此犯险,便正正经经地宽慰她道:“我知你进林子所为何事。兮兮也不必过分介怀,你我之间不拘这些。”
“那如何使得?你既送了我_yi裳,如今又救了我,这恩我必是要还的。”暮熹忽地抬首,清亮的眸子尽是掩不住的认真。
她不想再欠他的人情了。恩情太多,堆积起来,往后想走,怕是更难。
殷轻衍瞧着她的模样,心底反倒来气。
他送她绒_yi,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她却这般计较分明,岂能让他不气?
可不过短短数秒,原是一脸正经的人忽地换副脸孔,伸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神色散漫地掀起眼皮,望着暮熹缓声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兮兮又打算如何报答呢?”
暮熹冷眼瞧着他,殷轻衍的这个神情,她太熟悉了:
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充满了算计。
“以身相许是断断不能的。”她勾了勾眼,笑道。
休得让我再落入你的圈tao。
殷轻衍轻笑一声,“兮兮又怎知我会要你以身相许?”
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么?
暮熹暗暗答了句。
见暮熹未答,殷轻衍忽地站起,笑道:“这事以后再说,如今你先养好身子。”
“我做了桂花糖藕糕、莲子羹,端来你吃点吧!”
暮熹愣了愣,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这滴水不沾的贵公子,也会有下厨的时候?
直至殷轻衍端上吃食,暮熹却是极为惊讶。来了这觅弧寺许久,也未曾见殷轻衍入过厨_F_,且不论吃上他亲手做的东西了。
往后的这几日,暮熹却是亲眼瞧见了殷轻衍做膳食的功夫,煎炒烹炸炖,皆是样样拿手。这厨艺,虽比不得宫里的御厨,但做出来的菜肴却别有一番滋味。
觅弧寺的落园,临近莲塘,且又栽满了柳树,一至夏日,莲花盛开,蒲柳迎风,却是极美。而今虽是冬日,并无往日的繁盛,可奈何除却落园外,这觅弧寺也没别的地方可逛,加之这一连几日殷轻衍揽下了所有的活,暮熹却闲得慌,便想着趁殷轻衍准备午膳之际,到落园坐坐。
哪知这一来,倒碰着了寺里难得见上一面的和圆方丈。
早课那一日,因只得远远地瞧了眼,也未曾看清他的模样。
可今日细细瞧着,便觉这和圆方丈与她印象里的不大一样。印象中,只觉和尚庙的方丈大师皆是留着白胡子、长相和蔼可亲之人,可论这和圆方丈的年纪,瞧去最多也只四十有八,与圣上的年纪倒是相差无几。
“阿弥陀佛。”瞧见暮熹走近,和圆He起双掌,微微颔首。
“方丈有礼,”暮熹忙作揖还礼,“小nv子无家可归,能在觅弧寺得一栖身之所,还未曾和方丈道过谢。今日既有幸得见,方要谢谢方丈的收容之恩才是。”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济世救人本是贫僧职责所在,何况归忆轩虽本属觅弧寺,而今也已归到净衍名下了。”
“净衍师傅不是出家人么?”
和圆微微一笑,“红尘多烦事,净衍不过是在此处寻个清静之所罢了。”
暮熹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原是名义上的出家人,也无怪他如此放肆。
顿了顿,暮熹恍似想起些什么,便问道:“小nv子至今仍有一事不解,可否请教方丈?”
“施主请说。”
“古人有言,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人生在世,于自由二字,各人有各人的说法。那么于方丈而言,又何为自由呢?”
“人生爱yu之中,独生独往,独去独来。心之所向,则路之所往,心若空,则自由也。”
往返归忆轩的途中,短短的一里小道愣是让暮熹走了半个多时辰。直至殷轻衍寻过来,她方才回了神。
殷轻衍瞧她久久不回,心下担心她发生何事,才寻了出去。在小道上找着她时,只见她心神不宁,因而细问了两句。
暮熹也只是笑笑,道是闲得慌,便去了落园,恰巧碰到方丈,多聊了几句,才耽搁了时辰。
殷轻衍望着她,唇角不住地嚅动了一下,思索良久,却终究只道了句,“再不回,饭菜怕是要凉了。”
至此后,半日无事。时至夜shen,两人各自洗漱后,便回各自_F_,暮熹熏了被睡下,yi_ye倒也无眠。
翌日,两人方用完早膳,殷轻衍便急急地拉着她往后山处走,暮熹心下奇怪,雾林不是进不得么?
殷轻衍轻声一笑,略带神秘地道:“雾林虽进不得,可那在冬日里也有个好去处,寺里的人不常在后山走动,因而他们也未曾发现。”
暮熹任由他拽着往前走,却暗暗忖道:他又想什么鬼主意了?
临近雾林外围,殷轻衍侧身一拐,带着她蹿进了右手边的小道。许是因为不常有人,小道杂草丛生,枝叶也都落满了雪,指尖稍不留心,碰到叶上的雪花时,竟越发地冷,和殷轻衍那温暖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暮熹瞧着他的背影,一gu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悄然发芽。
只是如今的暮熹,心底有的,仅仅是那一片她从不曾触及过的山河。
从小道上一出来,浓浓的梅花香便扑鼻而至,眼前的盛景让暮熹亦发惊喜。
一眼望去,是一片似有三四里的梅林,远远地绵延至清雪高松的山脚下。粉红粉红的梅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娇neng,微风一chuī,红梅迎风而落,竟是美极了。
“凌雪花开三两枝,一曲舞时动京城,”殷轻衍玉笛在手,朝她晃了晃,“兮兮可会跳凌雪舞?”
暮熹弯起唇角,灿若红梅,“你玉笛既已在手,我又如何能坏了你的好兴致?”
红梅之下,她踮起脚尖,舞姿翩若惊鸿;他手持玉笛,笛声婉转悠扬。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