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路上颠簸了四五日,一路竟也是畅通无阻。暮熹心下觉着奇怪:穿过了竺音大片国土,她竟再也未曾见过楼昀的眼线。本想着细问殷轻衍的,可瞧见他坐在nei侧,微阖着双眸的模样,加之一路又甚少言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目的达到便可,又何需在意那是怎样一个过程呢?
对于暮熹的疑惑,殷轻衍也是了然于心。竺音太子昀殿何许人也?出世便被册封为太子,八岁始创“珈琰军”,十五岁领兵平定西北战乱,因其治国有方、谋国有道,臣民和将士皆亲切称呼他为“昀殿”。
能受竺音子民如此爱D,且又能稳坐太子之位的人,心思必然十分缜密。殷轻衍要携着暮熹一路北上,又怎会不有所防备?
又隔了两日,马车在莲台山下停了下来。暮熹抬眼望去,此时正是清晨,高高的山门隐在了一片雾霭之中,往里去,便是竺音的千年古寺之一——觅弧寺。闻得民间早有“竺音莲台千秋殿,惟得雪松觅弧寺”之说,今日且能一睹其风采了。
登至顶峰,往里约摸行了有几百步后,暮熹便隐隐瞧见了覆以青瓦的檐角,其角尖朝上翘起,竟宛若朝天之凤,后又下了几级阶梯,这才到达觅弧寺的正门。
整座寺位于清雪高松的山脚下,远远瞧见,觉得清雅异常。暮熹便想着,既是山脚下的寺庙,那雾起之时大约整座寺庙便要笼yinJ在其中了,倒给它徒增了一gu神秘_gan。恰在此时,暮鼓的辰钟敲响,只见好些僧侣从寺里的各个方向蜂拥而至,奔入了主殿中。
因暮熹是nv子,净空觉着她如若住在主殿的禅_F_里,却是极不He适,于是提议让暮熹住到“归亿轩”去。
“我拒绝。”殷轻衍一口回绝掉。他向是一个人住惯了的,忽地要与他人同住,想想便觉得不大自在。
暮熹心觉疑惑,细问之下才知归忆轩是位于主殿后五百米开外的一幢竹屋,本因长久无人居住,早已破败不堪,后殷轻衍来到觅弧寺,经过他的一番修葺,现如今倒整洁如新。
“我倒是十分乐意住进归忆轩。”想想她一nv子,忽地住进主殿的禅_F_里,这于情于理也不太He适。
麻烦他人的事,自然是能少一件便少一件的。
殷轻衍瞧着她,墨色的瞳仁闪了闪,他忽而凑上身来,耳语道:“孤男寡nv共处一室,兮兮也不怕名节不保?”
暮熹轻声一笑,狐疑地看着他,“公子既为出家人,那我有什么可怕的?莫不是你怕了我不成?”
言语间,她明亮眸子闪着狡黠的光,殷轻衍却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短短几秒,他霎时间觉察到自己神色不对,便转身拐进了条清幽的鹅卵石小径,丢下一句,“那就随我来吧!”
时值夏末初秋,隐北江面上迎来了第一场秋雨。细雨霏霏间,烟波浩渺垂栏细望,只见远处的一座亭阁里,两名年轻男子于玉桌旁相对而座。
黑棋一落,白_yi男子忽而瞧出了棋势不对,抬手便想往棋盘上一捞,却被对面的黑_yi男子反手一掣,“起手无回,落子不悔。”
易泽只好悻悻地伸回了手,zhui里却如往日般碎念了几句:“落子不悔乃是君子所为,我又非君子,阿轲你何必这般认真?”
白子一落,楼昀眼皮都没抬一下,“这盘棋下到现在,你悔了不下十次。”再让你悔下去,何时才下得完?
易泽望向楼昀,见他神色依旧,只得轻咳两声以掩饰心虚之意,后又忽地想起一事,话语里便没了往日的戏谑,“听闻因你择妃一事,白贵妃前去请旨时,口不择言,反被圣上训斥了一顿。”
“父皇的决断岂容她一个后宫妃嫔质疑?”楼昀神色自若地道了句。
“咳**咳咳。”易泽闻言,险些被刚刚喝下的茶水呛住了喉咙,他轻拍着Xiong脯,直至缓过气来后方抬首望向楼昀,唇角忍不住地扯了扯。
按他的理,若让旁的人听了去,还当真以为这是圣上做出的决断呢。
“锋芒太露,毕竟不大好。”易泽劝了句。
“惟有这事,是我绝不能退让的,”楼昀落下一子,胜负已定后,这才眼皮轻抬,“你输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易泽这才回过神来,低首望见棋盘上败局已定,猛地低嚎,“A**阿轲你偷袭我。不行不行,这盘不算,我们再来一遍。”
“今日便是再来上数十遍,我想结果依然还是如此。”
“**”
“今日景色甚美,莫要辜负了。”楼昀起身,只见亭阁外细雨蒙蒙,远处的秀丽之景也似蒙上了一层薄纱,氤氲一片,竟像是轻纱遮面后的美人,若隐若现。
这自小一块长大的好友,脑子虽极为好使,但偏偏在棋艺上开不了窍。可论是输得多惨败,他亦从未言过“放弃”二字,倒是日日得了闲,便找人研究棋艺,还大放豪言:此生必要赢他。
虽闻得此事的人,皆笑话他不自量力。可楼昀对此,却是由衷地佩_fu他。
人生在世,总归要有一两件执著到底的事。如若不然,却像是来这世间白走一遭?易泽如此,他亦然。
“哪里来的美景?”易泽撇了撇zhui,远处朦朦胧胧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顿了顿,易泽又恍然想起了些事,“她逃走,你可曾想过是何原因?”
闻及此言,楼昀神色黯了黯,往日周领侍对他所言的话又在耳侧响起,“殿下,那如若是自由呢?”
见楼昀沉默着,易泽只无声地叹了口气,继而道:“阿轲,终究是你沉得太shen,向来思虑周全的你才会在这件事上蒙了心智。朝中大臣虽都未在言语上提及,可私底里谁不知圣上属意的太子妃是谁。纵然你有这个心思,也该暗地里进行才好,又何必当众忤了圣上之意?你此举,恐又惹他多忌惮你一分。”
“呵,”楼昀冷笑一声,“他又何时不曾处处防备着我?”
我若存心想要夺位,何苦等到今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不顾所有,也要逃离东宫。”易泽一语道出了事情的本质,听者竟恍然顿住了。
竺音建朝一千多年来,虽_geng基也还算稳固,可随着时代的变迁,固有的律法早已不适用于当下的发展情形。如今朝堂nei表面虽风平làng静,可实则暗cháo汹涌,分成了两大派系。一方是以太子昀殿为首的改革除旧派,一方则是以白贵妃和太尉为首的固守本原派。
而圣上,却是不明所意。显然,他是坐山观虎斗。
“富贵钱权也好,尊荣恩宠也罢。如若她追求的是自由的生活,早已涉身泥潭的你又如何给得了她想要的?”易泽眺望着远处的景色,明亮的眸子渐渐地沉了下去,“你既要顾全与娘娘的约定,又不愿放过她,何不如先全面肃清朝中的萎靡之风?”
还她一片明朗的天空。
“你方才还说着,锋芒不要太盛。”一语中的,楼昀面无声色地道了句。
“呃**”易泽垂了垂脑袋,重点他没提及,怎老喜欢把话题往外扯?
半晌后,易泽方嗫嚅了句,“今时不同往日嘛!你既明着挑开了,又何必再躲躲藏藏的?”
“我知道。”楼昀只淡淡地答了句。
穿过主殿后的一丛竹林,暮熹随着殷轻衍来到了归忆轩,远远地便瞧见这林间小屋建于竹林间的高地之上,左右两边分别各有小屋一间,可沿其两处的阶梯而上,殷轻衍往右指了指,示意暮熹住进右边的那个厢_F_。
既是寄人篱下,暮熹自然也是听从殷轻衍安排的。于是进了屋,打算收拾收拾。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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