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机四十九归里,每天都有新的眼泪。
刚进来的眼泪最初始的颜色是血红色,过一段时间后才会变成透明。
这些年,新进的眼泪不少,但都不是他想要找的。
薛焕每天就跟住在常年大旱地方的居民一样,看见这些红色的眼泪,如蒙大赦。
他遍遍期待,遍遍落空。
尽管如此,他仍执着地把这些眼泪翻来覆去的看好多回,直到看见这些眼泪里的人都变成了彦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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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一天,薛焕睡着了。
他在睡梦中哭了,不知梦到了什么,他有意识的极力克制,但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不是光荣的事,就算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行为也不能如此,依旧很丢人。
薛焕qiáng迫自己醒来,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不光是在梦里哭,他真的流了眼泪。
眼前,他自己的眼泪漂浮齐眉高,亮晶晶的,也脆弱的。
薛焕眼角还挂着一颗尚未成形的泪珠,他呆呆地盯着这滴眼泪,看见里面十万年前的自己,恍若隔世。
他伸手想触碰,在看到雪山上一闪而过的彦周背影时,堪堪顿住。
只一背影而已,huáng粱一梦,huáng粱一梦。
薛焕发现自己竟然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他不敢相信,不敢再动,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那个人再次消失。
不要走了,真的不要走了**
彦周。
薛焕心中哀求。
他贪婪地回味潜藏在他脑海shen处尘封许久的回忆。
美好的,雪山上的初遇,穷澜山漫山花树,虫鸟鱼shòu,无一不乐,美甚,快哉。
凤凰木,薛焕看到了凰的家,也是他的家。
那如烈阳般的火红,灼的他眼睛发烫。
凰亲他了,是主动的。
薛焕笑意愈甚,而里面的自己却害羞的脸红似果。
当时他应该被害羞糊住了脑子,没有亲回来,应该亲回来的,他想。
画面一转,到了一个空旷的草地,薛焕记得这个场景,是彦周教他大音希声的剑法。
当时自己怎么也领悟不了,什么叫盛势恢弘,如落花无声,他只知道凌厉的剑法就应该掷地有声,而不是一颗石子砸进水里没声的那种,不然凭什么叫人信_fu。
后来教了很多遍,彦周有事下桑池办事的那些天,他没了支撑,才明白,真正的凌厉,当是润物细无声,钝伤于无形。
他明白了,彦周也回来了。
薛焕看着眼泪里的自己和彦周相拥,就好像现在自己的怀里抱着他一样。
如果没记错,那次回来,正好赶上自己的生辰,那次生辰,他与凰真正意义上结为伴侣。
薛焕正期待着,没想到,接下来的画面开始天崩地裂。
他看到天变,看到群神大战,桑池的天上有黑雾蔓延,血色溅染了宏大的天宫。
他看见凰满身是血的被困在阵中,他看见自己的惊寒ca进了凰的Xiong膛,他看见凰的翅膀被砍残,他看见伏地呕血的凰伤心的看了自己一眼**
薛焕什么也听不到,周围的厮杀太激烈了,他几乎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当他看见凰坠落的时候,自己拼尽全力冲过去,抓的一手空,只有眼泪掉的勤,还有一滴落进了凰的眼睛里。
那一瞬后,凰不见了,他自己也失去了意识。
眼泪里的“世界”戛然而止,一切从头开始。
薛焕大声地吼叫了一声,随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凰坠落神界,下落不明。
彦周后来告诉他,万物生则有万物死,欣欣向荣的表面,谁能看到背后狰狞的杀夺。
神界的另一边是地狱,所有光鲜亮丽,背地里都有血色荆棘。
薛焕闷在心中的那gu怨气并没有随着这口血吐的gāngān净净,他自nüè地将这颗眼泪翻来覆去地看,这种折磨让他觉得好受,让他觉得自己居然还活着。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有多久。鬼机四十九归里的一天等于人间四十九天,他在里面浑浑噩噩过得不知白天黑夜,不知风花雪月,不知故里远方。
后来的某一天,薛焕觉得当神没意思,于是去跳了地狱。
薛焕并不知道地狱在哪,他是跳进了鬼机四十九归里的一条幽幽的河,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身处黑夜,头顶上有一轮huáng沙色的圆月。
他躺在地上,身上gāngān净净的。
周边是茫茫一望无际的大地,准确地说,看不到边是因为雾很大,视线受阻。薛焕起身悠悠地向前走,片刻,他看到一个很大的池子,池子中央有三座山。
那可能不是山,到处都是尸骸。
脚下有一条通道能通到那边去,与池水齐平,也是骨头堆积起来的。
薛焕踏出一步,走了两下,有池水涌dàng过来打*了他的鞋子,鞋子瞬间被腐蚀地渣都不剩,不过他的脚是完好的。
大概往前又走了一段,薛焕踏上了岸。
他这一脚踩出了耳边各种鬼哭láng嚎,尖声厉笑的,一个个地怕是都是吊死鬼。
然当他准备思考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他就被数百个小鬼围攻了,这些小鬼有的拿着武器,有的就是自身的五个鬼爪子,在薛焕身上戳打。
这些小鬼打的其实并不疼,但是薛焕就是着了邪道,反抗不得。
他被推搡着走,抱着头躲闪,也挥手阻拦,但除了身上的伤痕更多之外,并无多大用处。
于是他只能尽可能地裹紧自己,团成一团,避免更多的伤害。
这些小鬼打完一会就走了,留下薛焕一人,鼻青脸肿的。
他缓了好一会,站起来,呸了呸zhui里的沙子,和着一滩血沫。
他绕着尸骨山走了一圈,除了那一池水,再看不到别的。尸骨山里估计别有dòng天,他靠近时,能_gan觉到脚下的地在震dàng,似乎还有灵法在相互攻击。
以前在桑池的时候听说,不管什么时候,地狱每时每刻都在争夺谁是最厉害的人。
当权者不会一直不变,谁最厉害谁就是老大。
在这个鬼地方,薛焕什么力都使不出,乖乖地离远了些。他好像累了,靠在一个角落里睡了过去。
这一觉无梦,醒来的时候,他动了动僵硬的肩膀,睁开眼睛对上一个疯狂转动的眼珠子,薛焕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揍了。
这一次还是很多个鬼,可能比上次更多,打的也更厉害一些,薛焕躲避不及,左手手骨嘎嘣一声,应是断了。
之后,薛焕就在睡觉与醒来被打之间无限循环,不管他走到哪,睡一觉起来,总会被一群鬼围着打,这些鬼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折磨人的法子也厉害的紧,被打的这些日子,薛焕觉得自己快要jīng神崩溃了。
他试着不睡觉,耳朵听见一点声音他都要防备,准备开跑,然而,他跑得再快,也没有这些小鬼快,这些小鬼貌似就是这地狱里设的一道关卡,除非是忍受了磨难,或者是天命之子,否则别想摆neng它们。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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