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以东,约十日脚程之地,有座小城,叫做芦盐城。
城镇不大,早年间设了官府的盐场,后来私盐猖獗,这小城便慢慢没落。
沈永年到这里的时候,正是下午,天还大亮着。
海风chuī过野草,带来阵阵海cháo味。
沈永年祖上三代御医,到他这代,弃了袭位不做,在京城医馆中谋了个职位。因着医术惊人,二十出头已是京中权贵的座上宾,平日里花钱如流水一般,又结jiāo了一帮纨绔,仗着一副好皮囊,常年于烟花柳巷厮混。
半月前与孙家少爷为了个戏子争风吃醋,将人家打伤,得罪了孙家。
孙家势大,他只好逃到这芦盐城避避风头。
卢大少爷对这京中名医仰慕已久,欢天喜地出城相迎,直道要将自家理仁堂的大掌柜之位jiāo与沈永年。
傍晚时分,沈永年和卢大少爷已是喝到烂醉,又经不住周围人等劝说,只答应挂个牌子,自己年后还是要回京城。
他心道那孙家撑不过明年开chūn,便要被收拾掉了,自己过惯了京城的繁华日子,才不与这穷乡僻壤多做耽搁。
次日午后时分,才由卢大少爷引着到了医馆,见了各位医师,学徒杂役,众人知他大名,言语间甚是殷勤。
秋初的小城还是有些燥热,屋子里人太多,沈永年有些心烦,只想回chuáng上再睡一会儿。
应付了半天,又被卢大少爷拉去院中各个药房细看,献宝一般。
待到了配药房,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里面,手中握着一张药方,正低头细细看着。
这院中配药房不比前柜,多是熬药时反锁了,下那几味密方,断不能让旁人知晓,一般学徒杂役,也进不去。
沈永年站在门口,却见午后的阳光金huáng,照在那男人身上,照得发丝也带了暖光,微风chuī来,便微微飘动一下。
配药房中昏暗,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只能看见那手指洁白修长,形状姣好。
只听卢大少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宁静。
沈永年才知道,原来这男人便是差点被他顶了位子的陆大掌柜。
陆大掌柜听闻沈永年的名号,赶紧放下手中药房,迎了出来,言谈间对沈永年甚是恭维奉承。
似乎浑不知东家要用大掌柜的位子留住沈永年。
卢大少爷依旧嘻嘻哈哈,嘘寒问暖。
京中名医留不住,他还用得着这陆掌柜。
沈永年在京中惯是与官场中人打jiāo道,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暗自思忖,自己的拜帖两日前便到了卢家,柜上所有的医师都到齐了,单单这大掌柜躲在这里,怕是已经听到了风声,若此人诚心与自己过不去,只怕日后甚是麻烦。
他言谈中将自己年后离去的事情提了,见那路大掌柜眼光微动,知道自己所料不假。
几日后沈永年将这医馆的情况摸熟,才知自己之前多虑了。
这陆大掌柜是个十足的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