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刚开张的裁缝铺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来人身材颀长,走路姿态随意,落在地上却没有一点声音。
店家听步伐便知这是江湖人士,边打量边迎上前去,开口问道:“这位公子要制什么衣裳,是自带布料,还是用我们这儿的?”
“我有一匹上好的红绸,长一丈尺宽三尺,想拿来为我娘子做一件嫁衣。“
“那么嫁衣有什么要求?”
来人长眉上扬,仿佛觉得这番对话很有趣一样,对道:“腰绣彩云霞,胸缀凤尾纹。“
店家拱了拱手,客气道:“公子看起来面生,既然对得上我教暗号,请问来此何事?”
“在下任杭之。“任杭之一面腹诽覆月教暗号听起来一点都不气派,一面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先父任弘来,年轻时和贵教前任教主秦渊曾是至jiāo,他去世后留下了一柄秦渊以前用的剑,希望我代为jiāo还。我在这封信里大概写了情况,不知是否方便当面把剑jiāo给秦渊。”
“我会尽快传达此事,请问之后如何联系公子?”
“我这几日都住在龙门客栈,把回信留给小二就好。”任杭之说着,在店里围着布料架子转悠了起来。
“公子?”这种报了覆月教暗号来传信的人,往常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店主见他逗留不走,怀疑还有什么要事。
“啊……无事。多谢传达了。”任杭之本想着来都来了,顺便给自己做两身新衣服。然而这里男子的布料都是黑白灰三色,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于是随意冲着店家一点头,转身离开了裁缝铺。
任杭之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在父亲去世后便自作主张改成了它。他生来便有上辈子的记忆,知道自己曾经叫傅杭之。
他讨厌傅这个姓,却很喜欢杭之这个名字,因为曾有人漫不经心地评价:“一苇杭之?如果不考虑出处,倒是个潇洒的名字,很称你。”
可惜他上辈子最后也没能做个潇洒的人,反而活成了它的反面,被困在家族这处狭窄的浅水里不得动弹。
幸好这一世他不再有什么家族,只有从小教他武功的父亲。父亲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里担任长老,和门派其他人也算不上亲近。
他在父亲去世后出了几次任务,算了算还清了门派给过自己的资源,便迫不及待地脱离了那个门派,准备一个人在江湖逍遥自在。
任杭之这次来找覆月教的人,一是想要满足父亲生前的心愿,二则是对这个教派怀着点好奇的心思。
覆月教虽然算不上魔教,但和正统门派相比,教众更加我行我素无所顾忌,也出了几个行事风格知名狠辣的人物。
他和一个覆月教普通小卒把酒言欢过几天,在他喝醉时得知了这个裁缝铺的暗号,恰好便利用上了。
当然说是暗号,其实也并非什么严格限制的秘密,通常只作为更快的一个传信通道,比起正儿八经去覆月教门前递拜帖效率高了一些,否则也不会被人喝几口酒就随便泄露了出来。
一天后,裁缝铺的消息传到了覆月教。主管外事的林堂主看着手下送上来的信,思索了片刻。
林堂主年事已高,从秦渊刚继任教主时便辅佐他了。任弘来这个名字倒不算陌生,说他是秦渊年轻时的至jiāo也不为过,如果不是后来一些原因,他本来也该是覆月教的人。
不过秦渊退位之后行踪不定,只有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覆月教教主秦与峥能联系到他父亲。
林堂主在覆月教后山的梅林处找到了秦与峥,覆月教教主喜欢在梅林处练剑,倒是与他冷肃的性格不那么相符。
“任弘来?我知道了。”秦与峥听完林堂主的汇报,只当是家父故友之子的平常拜访,打算找时间传信给父亲便罢了。他挥手准备让人离开,突然顿了一下。
“你刚才说,他儿子叫什么?”秦与峥慢慢问道,声音里无端带了一丝冷意。
“他叫任杭之。怎么了,教主?”林堂主有些诧异于教主突然而来的情绪。
“没什么,你退下吧。”
林堂主离开后,秦与峥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任杭之……杭之。他一挥手,泛着寒意的剑光闪过,三尺远处一棵梅树拦腰倒下,带起远处一阵鸟雀拍着翅膀起飞的声响。
杭之……啧,真是让人反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