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池家就办了一场婚宴,在那样的年景里,是难得热闹的情景。
林君盛出面牵了头,帮忙在邻近两条街上都设了长达五天的流水席,名义上是“共沾喜气”,实际上,这些席位一方面能招待那些逃难而来的人,尽量分散了城nei流民压力。
另一方面,它也悄无声息给那些“同阵营却在时局下必须无名”的人送去补给,帮忙缓解对方那头的资源紧张。
流水席上人来人往,成分混杂,还方便有接头人混入其中,双方不动声色传递消息。
有心人问林君盛:“只是,这喜事是池家办的,嫁娶的也都池家人,怎么却是少帅牵头办席,由您来分发池家人的喜气?”
那人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林君盛一眼就将对方的意图看得很明白。
“怎么不能由我来?”制_fu挺括的青年笑了一声,他指间正把玩着一个银制的打火机。
他告诉那人说:“看来阁下消息灵通,又还没那么灵通——我也有好事将近,池家喜上加喜,由我来提前发一发喜气,自然He情He理。”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林君盛对池暮轻求婚的事。
这个“少部分”,包含了林家及池家两家的人。
林君盛自己之后回想起来都会_gan到时常不真实,因为他竟然是坐在池暮轻的_F_顶上,两个人一起看着远处厅堂里别人的婚宴,就在那么一个既不làng漫也不郑重的场He下**他居然就求婚成功了。
“你是在嫌我的地方简陋?”池暮轻在有一回听完林君盛的_gan慨后说。
这问题可马虎不得,林君盛迅速否认:“没有,我没有。”
林君盛只是觉得那求婚不符He预期。
他当然早就设想过假如有天他对池暮轻求婚,又或者是直接带着备好的礼物去池家说亲,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中式西式半中半洋的求婚方式都早在林君盛脑中过了一轮。
结果现实_geng本不讲道理。
他一个没忍住就把婚求了。
接着他的小心肝弄清他的意图,也不假思索就给答应了。
林少帅那日梦游似的回了林府,他进门时状态都很飘忽,被他刚好要出门的三叔逮个正着。
“你这是什么状态?”林家三爷皱着眉,“就你这副模样去外面多转上一圈,今天的刺杀者们怕是能提前过节。”
“那也不至于。”林君盛被三叔带了斥责的关心唤回神。
他正对上三叔目光,不禁又在对方□□里见了鬼似的表情前笑了一下。
“三叔。”林君盛说。
“嗯?”林家三爷直接被侄子陡然梦回十岁的语气震得后退一步。
林君盛对三叔的谨慎后退浑不在意,他还上前一步。
就非常郑重地说:“我今天状态虽然飘,但也没那么容易中招。”
“怎么说?”林三爷警惕又后退一步。
林君盛:“因为我心情飘,但人清醒得不得了——三叔,我求婚成功了,我会活着同暮轻结婚。”
林三爷:“**”
这还啥出门不出门的,临到门前陡然被林君盛一个重磅消息砸在头顶,林三爷扭头就往回跑。
林君盛_gan觉他三叔嗓子都劈了,听到对方喊:“大哥!!!”
池暮轻那边反正是没人敢对他的婚事说三道四,池家能够自诩是池暮轻长辈的人都没几个。
林君盛这边则不同,他父亲M_亲二叔三叔齐聚一堂,那天就他的婚事讨论了足足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你定好了?”林君盛的父亲最后问。
林君盛答:“定了。”
于是坐在高位的男人点一下头,说:“好。”
过了片刻,男人似是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林君盛肩膀,又说:“好。”
林君盛后来听家里讲过他们顺利接纳的原因。
不是因为孩子大了管不住了,也不是因为他们放任林君盛和池暮轻接触太久,想要拽人回头也拦不住了。
更不是因为外人传的他如今权力在握,翅膀硬了。
“这样的年景,能有个知心人已是不易,你的知心人还有一定自保能力,让你有个安心去处,而不会因为心有所托,需要双份的提心吊胆,这就更加不容易。”
家里人是这样说的,他们告诉林君盛这样就足够了。
林君盛把这番话修饰了一下,又原封不动带去给池暮轻。
还带上了他M_亲让他顺路给带去的一块上好玉料。
“你可把咱_M给为难坏了。”林君盛已经改了口。
他的用词听得池暮轻一怔。
林君盛亲昵地揉揉人脑袋,指尖勾着对方耳畔稍长的一缕头发:“她把自己的东西翻了个来回,发现全是些簪子镯子耳环之类的首饰,怎么想都跟你不搭,最后好不容易,发现她那里还有一块水头足的料子,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收着没想好要做什么的,就喊我直接拿来给你看看。喜欢的话,我们就一起琢磨用这块料做个什么——当然,肯定是做你中意的物件。”
池暮轻还沉浸在那句“咱_M”里,其他的话都没怎么听。
那块玉料通透莹润,在光线下色泽相当漂亮。
就把一边咕噜噜自己滚着玩的核桃给xi引了过来,那林君盛从古董铺里收来的核桃jīng在两人手边蹦跶。
“它以后能成jīng吗?”核桃jīng问。
林君盛伸手把蹦跶的核桃给摁住:“说不好,不过跟着你的少爷,什么都有可能。”
核桃jīng便对玉料表示出了极大兴趣,非常盼望自己早日能有个玉石本体的同类。
小核桃兀自喋喋不休时,安静了小半天的池暮轻仰了仰头。
他忽然就亲了林君盛一下。
“**”林君盛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有短暂的卡顿。
不过很快,他给予回应,让那个尚且停留在蜻蜓点水层面的吻变得shen而重。
小核桃意识到这里暂时没自己说话的地方了,它默默闭zhui,原地安静观望一小会,_gan觉这场面越来越“少核桃不宜”。
遂又悄悄在桌面上滚跑了。
婚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林家那边开了礼单,开始做起最基本的采买。
池家这边虽然整体比较消极应对,不过出于大家族的体面与礼貌,他们也还是做了些应当做的准备。
城里便渐渐有了风声——
听说池家将迎来今年第二场喜事。
听说林少帅外出游学归来后,人比较离经叛道,他身为林家独苗,却马上要娶个男Xi妇进林府。
听说这个男Xi妇身份相当不一般。
听说**
听说这场婚事,最终还是没有来。
小核桃修炼出人形,在池暮轻的小院里为新body而欣喜的那天,林君盛没能去见证,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个晚上。
北边的急报发过来,告诉所有中部及南部的人——阵线破了。
弹药炸在千里之外的土地上,安全线一步步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被bī着四散奔逃。
急报里还附了地方通讯员代全体人员写的《告诸君书》。
它非常短,是时间紧迫下由通讯员匆匆写就的。
它说——
【纵战事艰难,我等已到弹尽粮绝之际,抗争不过杯水车薪。】
【但恳请诸君知,这片土地没有懦夫,只有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斗士。】
熬了一宿的林君盛直至天亮才从椅子上起身,副官低声问他要不要小睡上一会。
他要了条热毛巾,只简单洗了把脸。
“我很清醒。”他说着,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的街道才刚同这座城市一起苏醒,最新的消息先送到了每一位要员手上,还没有流入寻常人家耳中。
“您**”副官斟酌着开口,他视线也不自觉垂落到那份急报上,又觉得堵得慌,_geng本无从开口,只好吐露一个字音,又没了下文。
林君盛在窗前站了一会。没介意副官的yu言又止。
他在逐渐透亮的天光里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转身。
走过副官身边时,他D着白手tao的手沉沉按了把对方肩膀。
“不用说了。”林君盛平静吩咐道,“通知下去,全体整备,令下即走。”
已经是到了不容再有半分耽搁的时候。
副官一震,又很快立正:“是!”
硬质军靴底快速点地的声音匆忙而去。
林君盛拎起自己的外_yi。
在出发之前,他也还有一些准备要做。
他需要做的准备说起来比其他人要少很多,毕竟从他还很小的时候起,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指向着如今这条路。
林君盛为此已经准备太久了。
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事到临头才能发现,原来他也没准备好。
他没能收好的东西是一颗心。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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