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知大陆上,每年的一月一日被称作逾初日。按照天赋培养学院的惯例,这一天晚上会举行全校范围内的大型舞会。宴会厅从傍晚开放,除去负责舞会事宜的工作人员外,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会参加到这场舞会当中。
同时也因为这一天是每年为已满18岁的学生们分配爱人的日子,舞会上大多都是成双成对,学生们寻找舞伴也不如前几年时那样随意了。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情况。南门抚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果然只有自己是身边跟着两个人的,他因此大大叹了口气。
“少唉声叹气的。”万如环咂了下舌,不耐烦地在前面开口,“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把你怎么着了。”
成玦从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上取下两杯酒,递给南门抚一杯说:“阿抚,要去跳舞吗?”
南门抚本来也不是太擅长跳舞,舞池中响起的悠扬小提琴乐昭示着他最为苦手的优雅舞种,他于是接过酒杯摇了摇头说道:“晚一点吧。”
万如环在一旁看到成玦的话被堵了回来,颇为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插了个嘴:“真可怜啊,被爱人拒绝了。你要是那么想跳,我倒是可以陪你一下。”
成玦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他把自己手中没喝过的酒杯推到万如环手上:“我反倒害怕有人跟不上步伐踩了我的脚。”
“你!”
万如环经不住激将,他马上来了脾气,重重地把手上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随着一声闷响,杯中的酒溅了几滴出来,将深色桌布晕染上一些污渍。万如环一只手拉起南门抚的胳膊,动作算不上温柔,连拖带拽把他带进了舞池。
成玦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微笑着,他拿回自己已经不满的酒杯,抿了一口深紫色的液体,眼神不离舞池中那两人。
南门抚心里叫苦不迭,他想:你们俩较劲关我什么事。他吸了口气,正要小声提议在音乐响起前离开,万如环就已经揽着他的腰,在乐曲的前奏中动起了脚步。
南门抚没了办法,赶忙也将手搭在对方的腰间挪起了步子。虽然不那么擅长,但至少也是在必修的通用课程上学过的。他另一只手虚扶上万如环的肩膀开了口:“万如环同学啊,你不会跟我跳舞跳到一半把我给弄死吧?”
“少废话。”万如环似乎还在气头上,他把眼神从微笑喝酒的人身上移回来,看向面前被分配而来的爱人,语气稍缓和了一些,“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这种场合闹出事来。”
“还好你不是傻子。”南门抚真情实感地感叹着,一边舒了口气。随后他看到万如环不善的目光,自觉失言又赶忙补充,“哎呀不愧是四天赋啊,果然不是傻子。”
眼看着万如环立起眉毛就要发火,南门抚索性手上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肩膀,垂下头低声说:“原谅我原谅我,四天赋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万如环一股火憋在喉咙口,他越发想不明白世界法则是怎么给他分配了这么个人过来。他握着南门抚腰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在他的舞伴一个趔趄之时又将对方扶在手臂中。他靠到南门抚的耳边:“你给我记住了。”
南门抚苦笑着应道:“哎呦,是是是,您可放过我吧。”
万如环冷哼一声,两人再次动起舞步,汇入舞动着的人群中。一曲结束后,南门抚等万如环收回手,立马迅速溜出了场地。
在一旁等着的成玦贴心地递上一杯酒,南门抚猛地灌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万如环的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你跑什么?”
南门抚立刻举起手以示清白:“没跑,绝对没跑。”
成玦低低笑起来,正打算说话,便有个人朝着万如环打招呼,打断了他刚起的话头。
“如环,这是你的爱人?”
“学长。”万如环扬起手打了个招呼。那是上一届的四天赋学生之一,与他私jiāo很好,他眼神挪了挪才说,“他啊……算是吧。”
那学长有些不解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万如环啧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只是个双天赋,学长可别笑。”
那位学长端着酒,斜睨了一眼南门抚,又毫不避讳他在场地说:“这没什么的,很多事情都能靠自己改变去争取更优结果。”
南门抚一阵恶寒,他马上挨成玦近了些。耳边是两个高人一等的四天赋学生肆无忌惮对自己的评价,他又灌了口酒砸吧砸吧嘴,又突然顺着那两人的聊天想起了些什么,向身边的成玦提问。
“成玦,你没想过杀了我换个爱人?”
“当然没有。”成玦转过脸,“双天赋对我来说也是很优秀的爱人。”
“一时忘了你是个单天赋,我又在戳人痛处了。”南门抚呆愣了一下,又说,“万如环怎么就不知道满足呢,真是的。”
“从总数上来说,三天赋学生也没那么多,他应该想自己至少也能分配到个三天赋吧。”成玦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开始知道你是双天赋时我也有点惊讶。不过既然能把你分配给万如环,你一定是有些特别之处的。”
成玦放下酒杯,指尖点了点南门抚手中玻璃酒杯的边缘,在短促的叮声中开口:“虽然在我眼里,你已经够特别了。”
南门抚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因为我是你的爱人,你才会看我特别。”
“或许是吧。”
为了使气氛刚好而调节得有些昏暗的宴会厅中,成玦却清楚看到了南门抚的表情。但他没有反驳,而是笑了笑看向送走学长转回身来的万如环。
万如环一看见成玦那张带着笑的脸,马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来:“趁我不在又和南门抚悄悄说什么了?”
“说你越要求我离阿抚远些,我就会越亲近他。”
万如环一扬眉,眼看着就又要发火。南门抚带着些责怪瞥了眼总是故意惹恼他的成玦,插话说道:“别生气别生气,大家公平竞争。”
万如环转而瞪了一眼南门抚,哼了一声说道:“南门抚,你要是不跟着我、惹恼了我,只会死得更快。”
南门抚叹了口气想道:明明跟着你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杀了。但他为了稳住这个难以满意的四天赋,连连嗯了几声点起头:“好的,我明白,您说的都对。”
万如环似乎吃了这一套,被爱人奉承的感觉让他心情颇好地拍了拍南门抚的肩膀。
这时,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人拿着酒向成玦走了过来。他的假面已经被摘下,斜斜插在胸前的口袋里,融入礼服变成了装饰。
“抱歉白天没能来见你,成玦,我的爱人。”
成玦倒不显得意外,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对方碰了碰,语气平缓地说道:“不是双向。”
“我猜到了。”那人笑着伸出手,“陆戚言,19岁,三天赋幻觉,医疗,法则。”
“法则?”成玦挑挑眉,似乎来了些兴趣,他握住了对方的手说道,“三天赋就够稀有了,居然有法则天赋。”
南门抚眨了眨眼,在一旁问道:“法则天赋有什么特别吗?”
万如环从另一边皱起眉看着南门抚,狐疑地说道:“你是不是上课都睡觉了?法则天赋是只有通过世界法则认可才能得到的天赋,日后有资格成为裁决使徒。”
“没错。”成玦接道,“因此,即使是单天赋法则也是被极为看重的人才。”
万如环扯出一些不屑的笑意:“我就说法则的分配有点问题吧,法则三天赋的爱人居然才是个单天赋。”
“请你不要这么说,万如环同学。”出乎意料地,自称陆戚言的人打断了万如环的嘲笑,“世界法则这样分配,我就会服从于它。成玦虽然只是单天赋,但既然是我的爱人,我就会利用自己的能力爱他保护他。”
成玦发出一声轻笑,眯着眼睛望向了万如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看那人被人噎住的模样。
陆戚言再次把目光转回成玦脸上,他拉起成玦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问道:“能请你跟我跳支舞吗?”
成玦回头看了眼南门抚,又移回目光轻轻搁下杯子:“乐意之至。”
成玦脸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从善如流跟着陆戚言进入舞池,踏起了步伐。
舞池一向是暧昧又隐秘的聊天场所,陆戚言在乐曲声中开口说道:“那两位,万如环应该不是你的爱人吧。”
“非但不是爱人,他是我的情敌。”
陆戚言一本正经的面容上,双眉似乎蹙了起来:“你在争夺链里?”
成玦并不在意般点点头。
“这很危险。离开你的爱人到我身边来吧,我可以保护你。”
成玦微微翘起嘴角问道:“你觉得我会死在万如环手上?”
“是。”
“陆戚言,谢谢你的好意。”成玦滑动着流畅的舞步,他们二人都将舞蹈课上的实践融入到脚下,完美地配合着,“但我希望你记住,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你是我的爱人,所以我愿意珍惜你,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成玦生硬地终止了步伐,在乐曲的中间突兀地停滞在舞池上。他无视了其他人投she过来的眼神,脸上倒还挂着笑容:“还要我说第二次吗?”
话音落下,他不留情面地穿过人群离开了舞池,陆戚言马上在身后跟了上来。
“既然是法则这样安排,那么我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成玦,如果你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
成玦眨了眨左眼,轻快地道:“多谢。”
两人在舞池边分别,陆戚言识趣地没有继续跟过来。成玦嘴角笑意不减,却发出一声无人可查的嗤笑,然后回到了万如环和南门抚的身边。刚走到桌边,来自情敌一刻不停的挑衅就传进了耳朵。
“你不在的时候,我和南门抚可有着相当大的进展。”
成玦望向故意出言激怒自己的万如环,心中无可抑制地冒出一些酸涩感。作为曾经历过争夺链的人,他是有经验的,也知道这是作为争夺者存在的他们一定会时常品味到的情绪。
嫉妒。他对这感情再熟悉不过,也十分清楚万如环时刻处在bào躁之中大多也是托了这种情绪的福。
南门抚看向一言不发的成玦,有些尴尬地伸出只手握上了万如环的小臂:“行了行了,别气他了。”
与成玦并无二致的负面情绪在万如环心中也扩散开来,他不满地看向南门抚说道:“怎么着,你这是维护他?”
南门抚无奈地堆起笑容:“我不是这个意思。”
万如环反手握住南门抚正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腕,紧皱起眉说道:“再让我听见你嘴里为他说一句话的后果,你大可亲自试试看。”
手腕上一阵箍紧的疼痛,南门抚耐不住疼痛呲起牙,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成玦就一步跨上前来,手掌依样圈住了万如环的手臂。
声音冷冽,是成玦不曾有过的语气:“放手。”
万如环立刻扭头,看向处处向自己找不痛快的情敌,手下较劲似的又用了几分力。
南门抚皱着一张脸吸了口气。
成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让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