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喜欢九天帝君,他冷酷威严的样子让我感到有些不适,而且我总觉得白凤是被他影响到才会变得清冷疏淡。
不过他直慡的性子我倒是很欣赏,一见面就开门见山。
“告诉我,当初白凤为何选择来到这里?”
青铜缠枝莲灯台上的烛火幽幽闪烁,我抬起头,隔着纱幔回忆起经年往事。
白凤少年出游,回苍梧后不久遇上魔族来犯。
他在梧桐神木下浴火重生,唤醒了体内朱雀血脉的力量。
魔族来势汹汹,但神力复苏的白凤灵力飞跃,再加上有九天的帮助,羽族还是守卫苍梧击退了魔族。
战乱安定之后,九天提出羽族派遣一名羽人前往九天担任朱雀神官。
九天实力qiáng大,又于苍梧有恩,羽族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白凤身负朱雀血脉,他是我最期待的人选。”卫庄转过头,“但他是羽族的继承人,不可能撇下自己的族人效忠九天,所以我本以为来的人会是你。”
我心里有些惊讶,心说,我也以为来的人会是我。
可是白凤却主动接下诏书。
他浴火重生后激活了体内的凤凰之力,可在记忆上却似乎有所缺失。
那一天,他接下了九天的诏书,不容拒绝道,“让我去吧,苍梧jiāo给你,我很放心。”
我有些不解,他只是回答,“你听过昆仑么,据说九天的帝君便来自昆仑,在九天修行之人,有机会通过通玄镜去往昆仑……”
他说起那个传闻中的地方,十分神往。
我想起他本爱四处游历河山,踏遍天下美景,对神秘的传闻之地充满向往也并不奇怪。
“他来九天,只是为了方便去往昆仑?”
卫庄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转而又想起了什么。
“昆仑不是派人去过苍梧么,还欲与你们羽族联姻,难道白凤不曾听到昆仑其实与凡尘俗地别无他二,何必一直心心念念。”
我心头一跳,声音低了下来。
“没错,昆仑派的人是一名女子,名为弄玉。”
鹦歌站在藏书阁的架子上,小心地抽出一叠厚厚的羊皮卷。
她一边翻阅一边小声念着上面的记载。
含糊不清毫无逻辑——因为上面的记录是古老的文字,而且有些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模糊难辨,仅能半猜半蒙。
我从九天回来后没有看到自家夫人,不由得焦虑不安,遍寻之后方才在藏书阁看到熟悉的蓝色身影。
鹦歌喜着劲装,一身gān练的蓝色裙裾纤尘不染,只有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莹蓝雀羽点缀其间。她捧着一副卷轴在认真查看,神情极为认真,眉眼间有几分不悦。
我清了清嗓子,想要吓唬一下她。
刚张开嘴巴,却闻一声娇叱,似雷动风起,惊了心神。
“墨鸦!这副画上是谁?”
原来她早就察觉我推门而入,抖落手中画卷,心内不解怨偾毫不掩饰地随着质问流露出来。
三尺长卷,画上洋洋洒洒,勾勒出一个袅娜的美人儿。
曼妙身姿掩于梧桐树间,虽然只是侧颜,仍能窥见其惊人之美。
再次看到这幅画,我神情微怔,心里有些慌乱。
那段过往当真要抖落出来了么,殊不知落在鹦歌眼里又是另一番解读。
“解释清楚,可是你的旧时红颜?”鹦歌开门见山,神情罕见地流露出小女儿家情态。我忍不住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
“那件事,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鹦歌抬起头,看到我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这幅画上的女子,名为弄玉。”
我微闭双眼,将说与卫庄的那桩往事重新娓娓道来。
“击退魔族后,昆仑来了一名使者,助苍梧复苏梧桐神木。那一天……”
那是白凤第一次见到弄玉,隔着喧闹的人群和浮空的飞花,他远远地看着她。
她低眉抚琴,玉簪上垂落一颗泪般明珠。唇畔的浅笑似乎无关心情,只是习惯。
或许她并不开心。白凤想。
昆仑的使者在昆仑待了三天。弄玉空手而来,走的时候却带了一把琴。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和白凤一起倚在苍梧的神木上饮酒——也只有我们二人敢如此放làng不羁。
白凤举起酒壶,眼里是朦胧的笑意,仿佛在月色中看到了什么。
我吐掉嘴里的叶子,含糊不清道,“你小子这几天心情不错啊,是不是遇到桃花运了。”
白凤但笑不语,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昆仑星河会比苍梧明月更美么?”
我摇了摇头站起身,看来他是喝醉了。
这时,我眼尖地发现神木上缺了一个枝桠,顿时清醒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