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的声音还在继续,不依不饶似的。
楚灵崖听了一阵,叹了口气,爬起身来。
“谁,有什么事?”他才一开口,窗户上的敲击声顿时便停止了。
楚灵崖走到窗边,试着打开窗户,不知道为什么,推了一下没推开。
他仔细看了眼,才发现窗栓外面贴了张纸。
“这么小心啊……”楚灵崖说:“有事到门口说。”
接着,他便听到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夹杂着两个孩子的笑声。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依然是叩叩、叩叩、叩叩叩。
楚灵崖走过去转动门锁,突然想起来什么,把那盏灯拿远了一些。
楚灵崖说:“我开门啦。”
外面又是一阵“嘻嘻嘻”的笑声,仿佛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样子,高兴得不行。
门发出“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外面空空dàngdàng的,一个人也没有。
楚灵崖探出身子看了眼:“人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黑暗里,仿佛有什么声音在窸窸窣窣地响。
楚灵崖跨出一步,只听“砰”的一声,身后的房门竟然无风而动,关了个严严实实。
楚灵崖回身想要打开房门,结果怎么拧都没法将门把手拧动。
黑暗中,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了过来。
“哥哥……”
“大哥哥……”
一道白光亮了起来,楚灵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手机电筒,看向自己身旁,一左一右,两个穿着鲜红色衣服的小孩正紧紧依偎着他,从发型看,似乎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有什么事吗,小朋友?”楚灵崖问。
“哥哥哥哥,一起玩吗?”两个小孩忽然同时抬起头来,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铁青脸色,一个的眼睛是两个血窟窿,还有一个只有眼黑,没有眼白,两个小家伙龇牙咧嘴地望着楚灵崖,似乎在等他发出惨叫。
楚灵崖微微一怔,蹲下身来,伸手摸摸俩小孩的脑袋:“今天不行,太晚了,如果明天你们早一点出来的话,我可以陪你们玩一会儿,但是不能超过一小时。”
两个小孩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忽而张大嘴巴,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哥哥哥哥,你看我的牙尖吗?”
“你有蛀牙了,是不是偷吃太多糖了?”
还有一个脑袋直接垂到了胸口:“哥哥哥哥,我的脑袋好重啊。”
“重不重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口水滴到裤子上啦。”
“讨厌!我们不喜欢你啦!”两个小孩气咻咻地手牵着手,飞快地跑远了。
楚灵崖笑了笑,站起身来,这次门一扭就开了,他走了进去。
刚刚躺好没多久,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帅哥,能帮奴家一个忙吗?”
楚灵崖只好又爬起来,打开门。这次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穿着杏huáng衣衫的古装美女,苏丨胸半露,娇娇俏俏地倚在门框上:“帅哥,奴家深夜失眠,心内寂寞,能上你屋里聊会儿吗?”
楚灵崖看了一眼身后:“你确定想进来?”
“我可以吗?”
“可我屋里点着灯呢。”
“那……帅哥替奴家把灯灭了?”
“还是不了,”楚灵崖说,“姑娘想聊什么,在门口也能聊的。”
“讨厌,人家只是睡不着,寂寞嘛,你懂的哦~”杏huáng衣衫美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楚灵崖胸口。
楚灵崖看了那根手指一眼:“那你等我一会儿。”他进屋到自个儿行李箱里翻了翻,挑了本书出来。
“这是……”
“C语言编程。”楚灵崖说,“活到老,学到老,我早就想说了,咱们这网咖都经营成这样了,你们怎么就没一个着急的。晚上睡不着读读书,多学点东西,说不定就能帮上谢老板的忙。”
杏huáng衣服的美女:“……不是,帅哥,长夜漫漫,你让奴家学习什么语言?”
“学习不分早晚,只争朝夕。”楚灵崖说,“你后面还有几个对吧,我都瞧见了,一个穿紫衣服的,两个男的,还有个老太,哎,别走啊,我这儿还有很多参考书呢!”
楚灵崖话还没说完,门口已经跑得一个都不见了。
“都这么怕学习啊……”楚灵崖有点失落地摇摇头,在门口又站了会儿,才回身坐到chuáng沿。反正也睡不着,便把桌子翻下来,拿出个本子写起来:骚灵网咖宣传策划书……
没过多久,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想学习了……吗……”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冲他笑了笑:“谢老板在家吗?”
五分钟后,楚灵崖开了堂屋的灯,给来人泡了两杯咖啡。
“机场免税店买的黑咖啡,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觉得苦的话,可以加点糖,抱歉手头没牛奶。”楚灵崖把一碟huáng糖放到桌子上。
“麻烦你。我是小白,他叫老谢,我们都是谢老板的合作伙伴。”
“我叫楚灵崖,楚河汉界的楚,灵犀的灵,悬崖的崖。”楚灵崖坐下来,他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
黑衣服的老谢看着三十来岁,剪了个寸头,皮肤黑点,看起来就是个练家子,白衣服的小白看起来就要小一些,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刚刚跟楚灵崖打招呼的就是他。
“谢老板傍晚出门办事去了,暂时还没回来,两位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等等他。”
“哦,他没说去gān什么?”
“没说。”
“你是新来的吗,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小白显然很健谈,并且好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像个雷达恨不得对楚灵崖全方位进行扫描。
“我今天下午刚刚被录用,以后就是这里的网管兼收银兼保洁了。”
“那还真是……恭喜你了。”
“谢谢您。”
玳瑁跑进来,往门口一躺,像是在监视什么似的。
“谢如渐没跟你讲这里的规矩?”老谢看了眼门口的猫,回过头问。
“说了。”楚灵崖道,“晚上9点必须收工,10点前必须回屋,12点前带着灯能到前院上厕所,12点以后哪儿都不能去,想上厕所憋着。半夜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答应不能开门也不能出去。”
“那你为什么开着门?”老谢问。
“一直有人来敲门,来了好几拨,嫌烦就开着了。”楚灵崖说。
“你见着他们了?”
“谁?哦,那些孩子、女士、男士和老人吗,见到了。”
老谢与小白对看一眼。
“你不怕?”老谢问的时候,手放到了腰上,他的腰间探出了一点儿寒光,像是有什么利器蠢蠢欲动,而小白的脸上虽然仍挂着笑,手里却把玩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链子的顶端有一个锥型的吊坠,像一条灵活的小蛇一样扭来扭去。
“怕?”
“你不觉得,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吗?”小白问,手里的链子已经浮了起来,隐隐是要出击的态势了。
“并不可怕啊。”楚灵崖说,“就是一般人的样子,还有的长得挺好看。”
“好看?”
老谢看了小白一眼,小白嘻嘻一笑:“得罪了。”
楚灵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室内静了片刻,玳瑁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气势汹汹地跳到桌子上,冲着老谢和小白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充满敌意的咆哮。小白吓得一溜烟躲到了老谢身后,哆哆嗦嗦地探出个脑袋偷看。
“大人,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想检查一下,万一这个人有问题,对你们谢老板也不好。”老谢说,“检查完要是没事,我们就走。”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将手伸了过去,试探着轻轻地搭到楚灵崖的身上。
见玳瑁只是瞪着他看,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他才微微松了口气,虚虚悬着手,在楚灵崖身上感受了一番。
“奇怪……”
“怎么?”
老谢闭上眼睛,再次检查了一番,末了睁开眼:“没有灵力,也没有术力。”
“没有?那他只是个普通人?”
“但是他的眼睛,似乎有点问题。”老谢说。
小白服了他:“说话能别大喘气吗,大哥。”
老谢:“这世上有五种眼睛,肉眼凡胎,只能看见事物的表层;yīn阳眼,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产生,能看见huáng泉之人;天眼,是神仙才有的,能dòng穿一切妖魔鬼怪;法眼,能够窥见事实真相及来龙去脉;佛眼,只有少数佛菩萨才有,能够dòng见过去未来有限数到无限数的变化。”
“这我知道,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看他的眼睛不像其中任何一种啊。”
“还有一种眼睛,叫真实之眼。”
老谢和小白站了起来,谢如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他刚才去了哪里,身上白色的丝绸唐装一大半被血染红,还有一小半撕得破破烂烂,他站在那里,脚下便滴滴答答凝固起了一小摊暗红色的血,叫人看了头皮发麻。
“真实之眼,不受任何力量影响,能看到万事万物最本真的面貌,是最少见、实用性最差的一种眼睛。接着!”
顺着谢如渐的话,一道血红色的弧线划过空中,老谢伸出手,一把接住了他抛过来的东西。摊开手掌,那是一枚被鲜血浸透了的骨牌,两寸见方的黑色牌子上,银钩铁画密密麻麻写了姓名籍贯生卒年月。
“容真?!你居然抓到了!”
“幸不rǔ命。”谢如渐说,“记得支付报酬,我有点累了,少陪。”
老谢一抬眉,似乎还想问什么,小白赶紧一把扯住他:“好好好,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隔壁区有个协助排查的新工作,给你放桌上了,记得看一下,谢谢谢老板,咖啡很好喝,新网管也很有趣,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qiáng行拖着老谢离开了。
屋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谢如渐看了玳瑁一眼:“不是让你看家吗,就看成这样?”
玳瑁发出一声委屈的叫声,翘起尾巴,极狗腿地小心翼翼蹭谢如渐的裤管。
“嘶……”谢如渐微微倒抽了口气,让开玳瑁,拿起桌上小白留下的那张纸。
“寻人?麻烦。”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待到看到昏睡在旁边的楚灵崖,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这一个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