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意观执事堂收到灵飞派的传讯符,执事长老刘凝立即来回掌门。极意观现任掌门是位女修,名叫张默然,道号玉初真人。她讶道:“什么,灵飞派弟子遭到偷袭,伤亡惨重?”
刘凝点头:“还是在我们中州的地界上。”
张默然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谁要嫁祸极意观?”
刘凝摇头,缓缓道:“顾玄临放言,若是我们不查清楚此事,他就要亲自上极意观讨要说法。”
张默然头疼,“那你就去一趟,反正这事跟我们无关,身正不怕影子斜。”
刘凝起身告退。
“希堂!”张默然忽然叫住他,“带上长平,灵飞派的人伤亡惨重,只怕不好相与,到时场面若是僵住了,由他出面,多少能转圜一二。”
深更半夜还在忙着炼制丹药的傅铭傅长平就这样匆匆被刘凝叫走了。极意观一行人很快赶到事发地点。
灵飞派的灵船专门停在岸边等候。刘凝处事圆滑老道,一上船就奉上上品疗伤丹药,赔笑道:“贵派竟然发生这样的惨事,真是叫人难以置信,极意观和灵飞派互为友邻,一向和睦,区区丹药,一点心意,还望顾掌门笑纳。”
顾衍高坐上首,盯着刘凝不语。
刘凝尴尬一笑,看了傅铭一眼。
傅铭赶紧上前,手里捧着一只装满丹药的锦盒,眼睛偷偷看向站在一边的司天晴。
司天晴故作不知。
舒令仪见状好笑,轻轻捅了捅她。
司天晴瞪了她一眼。
顾衍见是傅铭献药,看在司家的面子上,不好再甩冷脸,示意徐珣收下丹药。
刘凝大松口气,却听的顾衍说了句“带上来”,正不知什么意思。灵飞派的人抬了两具尸体进来,后面跟着五六个受了重伤的弟子,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挪步,模样凄惨。
顾衍冷声说:“不知刘长老见此情形,有何感想?”
刘凝只觉头皮发麻,一时哑口无言。
顾衍继续说:“灵飞派的弟子在中州的地界上遭到暗算,若不是昭明君及时出手相救,灵飞派今日六十九名弟子就要全部jiāo代在这里,极意观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凝立即以手指天,大声说:“顾掌门明鉴,在下敢对天发誓,此事绝不是极意观所为,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意图挑拨灵飞派和极意观之间的关系,顾掌门莫要中了小人的jian计!”
顾衍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bī问:“那我灵飞派的弟子就这么白死了吗?”
刘凝神情一震,忙说:“顾掌门放心,我们极意观一定协助灵飞派,誓要将幕后凶手找出来,以证清白!”
“记住你今天的承诺!”顾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众人散去。刘凝不由得唉声叹气,这下不知道又要被灵飞派敲去多少好处,这顾玄临自从执掌灵飞派以后,真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刘凝一行人急着赶回去复命,司天晴和傅铭站在岸边话别。
傅铭问:“司妹妹,你有没有受伤?”
司天晴摇头。
傅铭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偷偷塞了一瓶丹药给她,小声说:“养元丹,我自己炼制的。”
养元丹虽不是什么珍贵丹药,这么大一瓶,却也价值不菲,司天晴忙谢过他。
他又问:“颜伯母的元神好些了吗?”
司天晴露出愁容,轻轻摇头。她母亲颜佑真天资过人,却因为早年元神受损,以致于一直不能进阶,大道断绝,深以为憾。
傅铭安慰道:“司妹妹你别担心,一定有办法的。我前几天还在一本专门讲炼丹的典籍上读到,曾经就有人炼出过一种专门治疗元神的丹药。”
司天晴忙问:“真的吗,这人是谁,还活着吗?”
傅铭摇头:“那典籍作者只提了一句,说是一位姓舒的女修,聪明绝顶,不但炼丹极有天赋,而且自创了许多稀有丹方,元神丹就是其中一种,可惜天妒英才,早已陨落。”
司天晴一脸失望。
傅铭忙说:“司妹妹,虽然舒前辈已经陨落,但是只要找到她留下的丹方,一样能治好颜伯母的元神暗伤。”
司天晴点头,暗下决心,就算踏遍千山万水,她也要找到丹方。
傅铭忽然又说:“舒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你小师妹不是也姓舒吗,同为修士,说不定祖上跟这个炼丹奇才舒前辈有渊源呢,不妨从她那里打听一下。”
司天晴没好气说:“舒师妹是孤儿。”
傅铭尴尬一笑,见大家纷纷拿出飞行法器,准备出发,忙说:“司妹妹,我走了,回头去灵飞派看你。”
司天晴仰头看着他离开。
舒令仪站在船头远远看到,不由得会心一笑,解释般说:“昭明君,你看他们两人是不是很般配?师姐和傅师兄从小就认识,可谓青梅竹马,两家又是世jiāo,因此两年前便给他们定了亲。”说着眼睛一转,一脸戏谑问:“昭明君,你有没有心上人啊?”心里颇为好奇,不知道他喝醉时不停叫着的“阿如”是谁。
景白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舒令仪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真是太放肆了,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杆鱼竿,趴在船头钓起鱼来,笑道:“听说这里有鲥鱼,不知道能不能钓到。”又没话找话说:“昭明君,你怎么会在开平城?”
“路过。”
“哦,你是要去哪里吗?”
景白没有回答,忽然说:“我能叫你令仪吗?”
“当然可以啊。”
“那你也别整天昭明君长昭明君短的了。”
舒令仪歪着头看他,“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景前辈?”
景白仿佛受到惊吓,一脸不知所措。
舒令仪见他如此,不由得低头闷笑。
这时顾衍走来,拱手打招呼:“昭明君。”
景白说:“顾道友当了掌门后,真是越发多礼了,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直接叫我重光便是。”
顾衍微微一笑,“景道友说的是。”转头看向舒令仪,说她:“你又胡闹了,大晚上的钓什么鱼!”
舒令仪小声说:“哪有大晚上,明明是大早上好不好,天都快亮了。
虽然太阳还没出来,但是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夜幕已经悄然打开一道缝隙,天光微亮,灵船上用来照明用的夜明珠随之显得有些黯淡。顾衍只能摇头,任由她去,说:“景道友,此番幸得你援手,灵飞派上下感激不尽,你若无事,不如随我们一起到灵飞派一游。灵飞派虽然比不上东海溟剑宗地域广阔,却也有几处灵气浓郁之地,可供修炼,又有奇山秀水,可堪游玩。”
景白面露犹豫之色。
舒令仪忙在一旁帮腔说:“昭明君,你就去吧,我们灵飞派有好多好玩的地方,灵飞城里什么都有,定叫你宾至如归,不虚此行。”
景白看着她,半晌拱手:“那就叨扰了。”
顾衍道:“哪里,景道友肯屈尊光顾,是我们灵飞派上下的荣幸。”拱了拱手,正要离开,舒令仪在一边叫道:“师父,师父!”
顾衍回头,“怎么了?”
“你看——”舒令仪甩动鱼竿,鱼钩上挂着一条活蹦乱跳足有五六斤重的鲥鱼。
顾衍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又气又笑,斥道:“要开船了,还不随我一起过来。”
舒令仪提着鲥鱼跟在后面,讨好地说:“师父,清蒸鲥鱼肥嫩鲜美,堪称一绝,蘸上香醋和姜末,更是别有风味,再配上梨花白,那个滋味——”说的自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徒儿做给你吃吧!”
“修道之人,岂可贪图口腹之欲?”
“师父,这可是徒儿的一片孝心啊!”
“是你自己想吃吧?”
景白看着师徒两人并肩走远,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灵船重新开动,这次有顾衍坐镇,速度快了许多。受伤的弟子都安置在船舱大厅里,徐珣专门来看望。大家忙见礼,有叫师兄的,也有唤师叔的。徐珣让大家不必多礼,将极意观送来的疗伤丹药分发下去。丹药服下后,伤势很快得到缓解,众人脸色好了不少。
一个弟子说:“这极意观的丹药倒是挺管用的。”
另一个弟子问:“大师兄,今晚这事,你说是谁做的?这极意观又是送丹药,又是指天发誓的,看来应该不是他们。”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名叫萧正廉的弟子哼道:“那可不一定,世上贼喊捉贼的多了去了。别看极意观现在这么低调收敛,想当年通虚真人还没陨落的时候,行事不知道多嚣张霸道,可谓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河洛太微宫因为不肯听从号令,便将人家一夕覆灭。所以啊,这极意观可不是什么好鸟,别说偷袭了,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
有年轻弟子问:“河洛太微宫是什么地方?”
萧正廉摇头叹道:“这才过去多久,已经有人不知道河洛太微宫了!想当年太微宫钟氏可是和四大门派并立的名门世家,凡是修道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有弟子又问:“这通虚真人听起来好厉害啊,怎么会陨落?”
萧正廉没好气说:“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极意观自从换了现在的玉初真人当掌门后,咱们灵飞派的日子便好过多了。”
徐珣正色道:“咱们灵飞派日子之所以变好,可不是因为什么极意观,而是掌门师尊的功劳。”
萧正廉忙说:“是是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大师兄别见怪。”
徐珣看着众人,扬声道:“今晚遇袭一事,大家私下不要乱猜,掌门师尊一定会找出幕后凶手,给大家一个jiāo代。”
众人齐声称是。
徐珣转身出来,却看见景白站在门口,忙拱手行礼,问:“昭明君,你是不是找不到房间?请随我来,你的房间在二楼。”
景白随徐珣默默回到自己房间,站在窗口,看着远处云雾弥漫的水面,心中感慨万千,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短短二十年,大家已经不记得河洛太微宫了吗?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见钟令仪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