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仪望着大街上一户人家墙头伸出的一簇桃花发呆,那桃花又红又艳,灿若云霞,密密麻麻挤作一团,开得十分热闹,好像整个chūn天都活了过来,问:“师姐,你以前来过开平城吗?”
司天晴摇头,“没有,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到过极意观。”
开平城隶属于中州极意观,地处偏远,灵气匮乏,修士自然不像别的城池那样多,修为也普遍较低,不为极意观所重视。
舒令仪说:“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有情趣,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花。”
徐珣愁眉苦脸说:“小师妹,你真是有闲情逸致,这时候还有心情赏花。”
舒令仪安慰道:“大师兄,招徒这种事,生源不够,你急也没用啊。”
原来此行三人下山,是为了师门招收弟子一事,三人将整个南越都走遍了,仍然没有招满规定的一百人,只招到区区四十七人,一半都不到,也难怪徐珣这个大师兄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近二十年来,这已经是南越灵飞派第五次招徒了。以前都是十年一招,如今换成五年一招,人口总数又没有增加,资质好天赋佳年龄适合的人哪有那么多,他们三个就是把南越挖地三尺,也变不出来更多的徒弟来啊。
三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家名为“南兴”的灵草铺,这是灵飞派开的,乃是一家大型连锁灵草铺。南越气候湿润,温度适宜,盛产各种灵花灵草,在许多城池都开有这样的店铺,门下弟子出门办事,可以在此驻足停留,或是寻求帮助。
南兴灵草铺乃前店后院格局,占地宽广,在开平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灵草铺,每日客流不断。三人径直进了后院,在花厅坐下,灵草铺的执事弟子立即送上灵果灵茶。
司天晴问:“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南越?”
徐珣摇头叹道:“没有招满弟子,我哪有脸回去见师尊。”
舒令仪看着垂头丧气的两人,突然说:“要想招满一百人,南越是不可能了,只能另辟蹊径。”
徐珣忙问:“怎么个另辟蹊径法?”
舒令仪以手指天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徐珣不明所以。
“我们可以在开平城招徒啊。”
徐珣吓一跳:“开平城虽然离咱们南越不远,却是处于中州管辖之下,万一被极意观知道,这样不太好吧?”
“你别大张旗鼓嘛,悄悄地招不就行了,极意观又怎么会知道。”
“招徒不就是要大张旗鼓,才能让人知晓啊。”
舒令仪示意两人附耳过来,小声把自己的主意说了。
司天晴笑道:“虽然改头换面了一下,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gān嘛,不过这样半遮半掩总比明目张胆要好。”
徐珣一脸担忧说:“这样挖极意观的墙角,要是被人家知道,岂肯gān休?”
舒令仪哼道:“知道又怎样,不过是招几个弟子罢了,难道还能因为这个打上咱们灵飞派不成?”
徐珣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她的提议。三人商量半天,把诸多繁杂之事一一安排妥当。
开平虽然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景白一路行来,却是花团锦簇,香气扑鼻,尤其是芍药,几乎每家门口都摆有一两盆,端的是万紫千红,chūn意盎然。路过一家酒楼,见他家门口的芍药开得特别好,不由得驻足欣赏。那芍药乃是稀罕的渐变色,从浅白到粉红,颜色一点点变深,花瓣层层叠叠,足有数百瓣之多。
酒楼伙计笑道:“这位客官,我们酒楼正推出一道时令新菜名叫百花宴,可要进来尝尝?”
景白转身就走。
酒楼伙计追在后面说:“还有上好的梨花白,保管你喝了一壶还要再喝一壶。”
景白听见“梨花白”三字,脚步一顿,回头说:“好,那就尝尝。”
梨花白还是那个味道,可是一起喝酒的人却不在了,景白心情低落之余,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醺醺然微有醉意。街上传来一阵热热闹闹chuīchuī打打的声音,景白问酒楼伙计:“外面是谁家在迎亲吗?”
酒楼伙计笑道:“哪里,是不知道哪来的几个修士,雇了两个chuī喇叭唢呐的,打着牌子说免费给人测资质,还送灵石呢,一路chuīchuī打打,弄的跟娶媳妇似的,这都好几天了。”
旁边一个客人说:“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白送灵石?我才不信,不会是骗子吧。”
另外一个客人说:“真的,我家隔壁二小子就得了一块,我还见过呢,荧光闪闪,货真价实的灵石。”
说的大家心痒痒起来,嘻嘻哈哈笑道:“那我也去试试,不过是测下资质,就有灵石可拿,不要白不要。”
景白受不了这般喧哗,留下灵石离开。
信步往城外而去,chūn光融融,暖风醺醺,游人欲醉。
城外有一株数百年的樱花树,枝gān粗壮,高达数丈,正是花开季节,放眼望去,云蒸霞蔚,微风chuī过,乱红如雨。此刻樱花树下,却是一派忙碌嘈杂的景象。灵飞派的人在这里搭了个简易凉棚,免费给人测资质。徐珣手持五行罗盘,示意来人上前。那人将手放在罗盘上,徐珣催动灵力,很快罗盘上发出一道炫目的彩色光芒,那彩光先是快速流转,过了会儿速度慢下来,最后停住,形成赤橙huáng绿青蓝紫七色光柱,泾渭分明,其中蓝光、huáng光、绿光所占比例最大。徐珣微微点头,说:“水、土、木三灵根,资质尚可,只要勤加修炼,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可愿加入我南越灵飞派?”
司天晴坐在另一头,指着旁边竖立的木牌耐心解释:“这位道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不是每一个来测资质的人都送灵石,首先得有灵根,其次要三十岁以下才行。”
那人胡搅蛮缠:“我只是看着面相老,今年才二十九岁,刚刚测过,正是五灵根,你们灵飞派的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司天晴拿出一柄玉如意,柄上刻有各种刻度,说:“这是专门测骨龄的法器,道友要不要试试?”
那人神情一僵,故作气愤道:“不测了,不测了,又是测资质,又是测骨龄,弄的这么麻烦,我看你们灵飞派就是成心想赖账,一块灵石而已,我还不要了。”说完一溜烟跑了,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舒令仪则站在一边,当着众人自chuī自擂:“我们南越灵飞派和中州极意观、东海溟剑宗、西蜀长天门并称为四大门派,传承数千年,源远流长,这些不必我多说,大家都知道。我们顾掌门更是百年来不世出的修道奇才,一身水系功法冠绝天下,有想要修习水系功法的道友,不妨加入我们灵飞派,定会让你如鱼得水,扬名立万!”
有人小声问:“这顾掌门是不是就是大名鼎鼎的玄临君?”
旁边的人点头:“正是,听说他年纪轻轻,已经是金丹大圆满境界,只差一脚,就能化丹结婴,原来修的是水系功法,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旁边那人立即回头,不满道:“敢问这位道友,方才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人双手抱剑jiāo叉放在胸前,嗤笑道:“顾玄临自然出众,可也并非一枝独秀,要说斗法厉害,还当属我们剑修昭明君,那才是元婴以下第一人,天资卓绝,剑法高深。”
旁边那人见状拱了拱手,不再争辩,小声嘀咕:“剑修都是疯子。”
说到昭明君,立即有人插话:“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在附近见过昭明君。”
大家不信:“肯定是胡说,昭明君怎么会出现在开平城?这里又没有妖魔鬼怪出没。”
那人不服气:“怎么不会,兴许他有什么事,路过此地呢?”
马上有人反驳:“既然只是路过,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景昭明,一听就是瞎编的。”
众人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昭明君,此刻正站在路边,望着站在樱花树下喝水的舒令仪怔怔发呆。
舒令仪察觉到他的目光,提着水袋走过来,笑道:“这位道友,你也是来测资质的吗?”扫了他一眼,见他身穿道袍,手持长剑,年纪甚轻,气质出尘,不像是普通修士,立即游说:“我们灵飞派正在招收弟子,每月除了固定发放灵石、丹药,还有传功长老亲传功法,条件优渥,道友要不要加入啊?”
景白直勾勾看着她,喃喃自语:“阿如——”
舒令仪莫名其妙,“这位道友,你认错人了。”
景白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阿如,原来你还活着。”
舒令仪凑近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暗自摇头,心想大概是喝醉了,人都认不出来,正要离去,景白突然一把抱住她。
舒令仪吓一跳,“哎哎哎,你gān嘛,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乱来啊!”说着用力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出对方的怀抱。
景白纹丝不动,闭着眼睛,轻声说:“阿如,对不起。”
舒令仪狠狠踩了他一脚,使了个法术从他怀里钻出来,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认错人了,我不叫阿如。”
这时徐珣走过来,冷着脸问:“怎么了?”
舒令仪理了理散下来的头发,摇头:“没事,有人发酒疯。”
徐珣打量着景白,见他跟失了魂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像是故意调戏,只能算了,对舒令仪说:“你跟司师妹先回去吧,人招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撤了。”再招下去,极意观的人就该出面gān涉了。
舒令仪答应一声,离开前看了景白一眼,此人举止如此唐突,却意外的并不觉得讨厌。
景白只觉自己似醉未醉,似醒非醒,心想难道我又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