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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寒冷着脸带郝chūn去客房。

沿途郝chūn偏要讨嫌,笑嘻嘻地问他:“你平常住在这寺里头,也是住客房?你住哪间,咱俩挨的近不近?”

君寒又攥紧双拳,薄唇气的发白,在雨夜里硬邦邦地丢下句。“住僧寮。”

“哦。”

郝chūn回头,见众纨绔子弟都已识趣地避开,各自寻去处去了,顿时jīng神一振。“啊,那僧寮苦不苦,要不要本侯爷我……”

“不需要!”君寒捏着拳头,冷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随即支呀一声,推开客房雅间的门。

“侯爷看看,这间是否合适?”

郝chūn站在门口,压根懒得看室内陈设。一双丹凤眼贪婪地盯着君寒涨红的脸,饶有兴致地逗他。“你喜欢这间吗?”

君寒愣了愣,头一次直视郝chūn的双眸。

郝chūn就势又凑近了些,几乎贴近君寒被雨雾打湿的松墨烟鬓发,轻声调笑道:“今夜你伺候我,你觉得……这间房合适吗?”

君寒咬牙捏紧拳头,看模样恨不能一拳揍在郝chūn笑嘻嘻的脸,但他到底忍下了,掉开眼,冷淡地答道:“学生是个读书人,自幼所习乃是孔孟之道,只会念之乎者也,不懂得如何伺候人。侯爷若是没甚不满意的,那么,学生便告辞了。”

“哎,慢着!”郝chūn手撑在门框,嬉皮笑脸地逗弄他。“本侯爷有说过满意吗?”

君寒扭头瞪向他。

郝chūn笑得简直堪称愉快,一双剪水丹凤眼微眯,饱满双唇高高地翘起。“你若走了,本侯爷就不满意,非常不满意!本侯爷要是不高兴了,不光是明儿个早上的香火钱没有,就连这伏龙寺……”

郝chūn环顾四周,啧了一声,故作惋惜地叹息道:“唉!就连这伏龙寺今夜的冲撞之罪,恐怕本侯爷我,也会常常想起啊!每次想起,都会意难平。这心里头一旦不舒坦了,指不定哪天我就会找个由头,禀告圣上,把这座野寺给查封了。”

“你、你敢!”君寒气的浑身发抖,捏着拳头怒瞪郝chūn。“你这是仗势欺人!”

“哎,对了!”郝chūn笑嘻嘻地凑近君寒面皮,气息喷洒在他面皮,暧昧地低声道:“小爷我就是仗势欺你了,你又能怎么着?”

君寒冷冷地盯着郝chūn,足有十息,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鼻息咻咻的,就像两头迎面对峙的shòu。彼此年纪都过于幼小,尚未懂得如何去征服对方,就只剩下飙气势。

又过了数息,君寒突然垂下眼恭谨地答了句。“是,但凭侯爷吩咐。”

郝chūn啧了一声,陡然有些兴致索然。他抽回bī近君寒的左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本侯爷困了,你且去弄壶热水来,小爷我要沐浴。”

咔咔,君寒愤怒地将拳头捏的咔咔响。

待郝chūn回头,他却又qiáng忍住怒气,垂着眼皮轻声应了。“是,学生这就去厨下烧水。”

“赶紧的,小爷我淋了雨,须受不得这寒cháo气。”

“是。”

郝chūn无论怎样磋磨,这少年都一一应了。郝chūn逐渐觉得无趣,心道,原来不过是个长得略好些的书呆子,也晓得跟红顶白,不过是个俗物。

可见梦就只是个梦。拿梦当真,是他傻。

“行吧,你快些去准备着。”郝chūn挥了挥手,眼儿斜乜着,语气充斥着不耐烦。他抬手扔掉一直握着的乌黑马鞭,顺势松了松领口,修长手指搭在腰间,解开紫金腰带。

“你……”

身后传来君寒倒吸气的声音。

郝chūn不耐烦地解开腰带,浓眉微挑,回头轻佻地笑了一声。“怎么,没见过男人宽衣解带?还是你想要亲自伺候本侯爷?”

君寒捏着双拳,从齿缝间迸出冰冷的一句。“侯爷自便,学生烧水去了。”

雨声刷刷如瀑布倒挂,郝chūn冷眼看着君寒转身快步离开,长廊下偶尔风送来一两声铁马叮当。

呵,没意思。

郝chūn神色惫懒地回到内室。说是上等客房,僧寺内陈设却极简,墙上挂着一张琴,硬板chuáng上铺着散发出cháo气的被褥。手一摸,这chuáng褥至少半年都没晒过了。

郝chūn忍不住皱眉。

他手指解开腰带长衫,有些后悔居然没让那些美貌侍女童子跟着入房伺候。虽然他在欲字上头不甚讲究,但至今也没与谁当真同房。他就是嫌弃这世上有美貌面皮的大多是俗物!本来他以为这个叫君寒的少年不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郝chūn嗤笑着倒头卧在chuáng榻,一双秋水瞳转了转。他长相肖母,过于柔美,几乎是集合了女子与少年的全部优势。若不是这对天生聚翠浓眉煞气太重,散发披覆肩头时,便是个雌雄莫辩的美人。

朝堂内外都戏谑地夸赞他美姿容,可他从不在意。

美如何,丑又如何,不过一具皮囊。

皮囊这玩意儿啊……

郝chūn还没想完皮囊这玩意儿有甚意趣,虚掩的门外响起一个清冷冷的声音。“侯爷,水来了。”

隔着一进月亮门,只穿着件及膝雪白蝉衣的郝chūn懒洋洋应了声。“送进来!”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后哐哐哐,君寒提着个盛满热水的木桶走到月亮门外,冷淡地道:“请侯爷沐浴更衣。”

郝chūn现在对他没了兴致,便没了先前那种小心翼翼的尊重,他恶劣地玩笑道:“怎么,你不亲自伺候本侯爷沐浴嘛?”

嘭,君寒将木桶重重地跺在地上。

“请侯爷自重!”

郝chūn懒洋洋抬起身子,呲牙朝外笑了一声。“怎么自重?本侯爷我……”

“这里好歹是佛寺,”君寒大声打断他,听语气恨不能揪他下阿鼻地狱。“请侯爷放尊重些!”

啧,真像个被他调戏的市井妇人。

郝chūn越发觉得君寒无趣,翻来覆去就是让他自重。怎么重?

“本侯爷已经位列朝堂武官首位,再重,就没地儿待了。”郝chūn惯例嬉皮笑脸,眼底却丝毫笑意都无。

倘若仔细看,那双剪水双瞳内满是寒意。

君寒盯着他的眼睛,隔着三尺地儿,却像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演技。“侯爷今夜借宿山寺,学生不能拒。可若是有甚出格的要求,便恕学生不能从命了。”

“哦。”

郝chūn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懒洋洋起身走到月亮门前,斜倚着门框,乜了君寒一眼。“出格的要求?比如?”

君寒手一指,指向热气腾腾的木桶。“请侯爷自便!”

更无趣了。

郝chūn点了个头,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凉薄。“行吧,你走吧!”

君寒果然转身就走。

郝chūn抱臂斜倚门框,乜了眼君寒离开的背影,最终目光凝在君寒松墨烟般的长发。他心里头动了动,故意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啪地落在地上。

“啊,我东西掉了。”

君寒的背影滞了一瞬,随后双拳捏紧,看样子是被他气到不行。

郝chūn瞬间又提了几分兴致,歪着脑袋,唇角微勾,笑道:“怎么办呢?本侯爷最不爱捡东西了。”

君寒立在门口,背影果然更僵了。

“要么,你帮小爷我捡一下?”

君寒杵了足有四五息,然后倏然回头,咬着牙几乎是嫌恶地冷声道:“学生也不惯捡东西。”

“啊,那就没办法了。”郝chūn摊开手,笑的十分无赖。“你看你既不愿意替本侯爷沐浴更衣,又不肯伺候守夜,这捡东西么,也不擅长。”

郝chūn顿了顿,又耸肩笑了,一对儿雪白小虎牙尖尖。“那本侯爷也就只能忍,是吧?不过本侯爷会心情不慡,这一旦心情不慡呢,就懒得早起,更懒得烧香布施香火钱。”

他笃定君寒不能无动于衷。

君寒寄宿于伏龙寺,吃喝拉撒都仰仗于寺内所有,若是这伏龙寺香火鼎盛,他这句威胁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君寒也说了,伏龙寺内如今只剩下方丈姬央一个,况且姬央还是前朝夺位时候的漏网之鱼。

君寒必定不敢得罪他这个大香客。

郝chūn心内笃定的很,只想看这个倔qiáng少年如何卑躬屈膝地回头伺候他。就折断这个青竹般的少年也好,反正不过是个俗物,郝chūn不无yīn暗地想。

他心里头存了恶念,唇边笑意反倒越发灿烂了。“乖,替本侯爷捡个书。”

君寒原本铁青的脸色又变了变,最后如宣纸般惨淡。他低下头,果真低声下气地认怂。“是,侯爷。”

郝chūn心里越发瞧他不起,冷眼看着君寒一步步走回到他面前,弯腰去捡地上掉的书册。君寒脸上神色越是屈rǔ,郝chūn越是觉得痛快。

这种痛快在君寒蓦然抖着手扔掉那本书册的时候,达到了极致。

“怎么了?”郝chūn故意温声地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这书上爬了虫子么?你怎地将它给扔了?”

地上书皮封面是两个纠缠的男子,互相缠抱着,借着葡萄架下的秋千架,正不堪入目地做出某种不可描述的姿势。

君寒面皮再次涨红,俊美脸上写满耻rǔ。“你、你……”

郝chūn惫懒一笑,眯了眯眼,两颗小虎牙半露。“嗯?本侯爷怎么了?”

君寒气结,张口结舌了半晌,再也顾不得所谓君子体面,愤然摔门而出。

砰,僧舍客房的门在雨夜中轻晃不休。

郝chūn垂下眼,许久后,弯腰捡起地上那本被遗弃的书册。修长手指轻轻翻开书页,除了第一章 不堪入目的画面外,后头都是正经文字。

都是兵策。

可惜这世上无人愿意懂他,人人都当他是个见色起意的纨绔。再这样演下去,怕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何谓真、何谓假了。

郝chūn自嘲地一笑,眼底渐现悲凉。

夜雨刷刷地下个不停,门外寒气渐深,不知过了多久,就连木桶内的沸水都不再冒蒸腾热气的时候,木屐声答答,那个倔qiáng少年君寒突然间又回来了。

“忘了与侯爷说,”君寒杵在门外不肯进来,声音冷的像冰。“圣人云,兵乃不祥之物。侯爷还是莫要再钻研了吧!”

“哦?”郝chūn霍然抬头,扬起浓眉,心中杀机一闪即逝,修长手指摩挲着掌中伪装成chūn.宫.册的兵策,眯眼笑道:“你方才瞧见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郝chūn:小爷我就是仗势欺你!

陈景明(捏拳):咔咔,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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