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宫城外, 太宰府。
司徒家数代辅政,太宰府修得高门大院,格外气派。只是偌大一府邸,黑灯瞎火, 竟无半点活气。
“魏王大人, 您的安息香。”
一位侍官躬身, 双手捧着香台,得了允之后方才无声入了主人寝殿。近身的侍官素来都是最明白主人脾x的, 只低头垂眼, 哪里也不乱看。
魏王心神不宁,时常惊梦,大魏太子司徒玄便特意让药王配了万般宁神的香料, 日日燃好了,差人送来。
香台轻轻搁在厅堂中央,侍官垂手而退。
珠帘流水般被掀开,魏王司徒镜穿着一tao古怪对襟华_fu走出, 这_yi_fu褐底白襟,缀着无数祥纹,但式样制式,像足了寿_yi。
司徒镜手中端着一茶盏, 行至香台之前,冷着脸,将手一侧,茶水劈头泼上半燃的凝香。
香台熄灭,升起一gu袅袅白烟, 司徒镜一直肃穆立着,直到白烟彻底散去, 这才返身回了珠帘nei。
珠帘nei几无任何装饰,正当中挂着一牌匾,曰“自胜者qiáng”。
屋nei无chuáng榻桌椅,正中心陈放着一厚重棺椁,外层乃一掌宽的乌木,镂满回纹。
司徒镜缓缓行至棺椁前,双手颤巍巍扶住棺身。他已年迈,靠着三级台阶,方才爬上高高的棺椁。
棺材nei铺着层锦色软缎,司徒镜费力爬入,在棺木中躺好,抬手将棺盖拉至下颌位置,轻轻阖眼,打算和往日一样,躺在棺木之中休息。
整个太宰府,静得落针可闻。
“来了便出来吧,尊师重道,可是你这个尊法么。”司徒镜缓声道。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停在棺木旁侧,司徒镜缓缓睁开眼睛,见祝政面沉如水,鸦色长发垂坠而落,正轻轻躬身望着他。祝政的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但其中唯一缺的,是恨意。
祝政朝他颔首:“老师。”
司徒镜有许多称呼,从最初的司徒太宰,到后来的太国丈,司徒太傅,有些格外尊敬他的,会称上一句“辅良公”,唯有祝政,称他为老师。
祝政幼时便jiāo予他手,识字授课,悉心教引,自鬼戎绵诸国出质归来后,更是如此。
司徒镜见他并不惊讶,反而闭目安神:“你出现在此处,长安**怕是陷了吧。”
祝政定然道:“是。”
“花了四年,比我想象中,久上太多。”司徒镜道,“——你,倒是不恨我。为君者,不为一己私仇左右,这点,你倒是无情得妥当。”
祝政单手轻放于棺木边缘,面容平静:“若老师对我有半分杀心,宫变那日,老师派来来追索我的人,便不会是司徒空。”
司徒空,乃大周朝护卫祝政安全的卫将军。
司徒空自幼伴护祝政左右,且为人敦实正直,无论是出于私下jiāo情,或是出于正直品x,他都做不出为权力利益伤害他人之事。
司徒镜道:“你聪慧,确乃天成王器,可越是如此,一点两点的瑕疵,便尤显可恨。”
祝政只不愠不火,温良望着他。
一只苍老的手扒上棺木边沿,司徒镜捏着棺木,竭力从中坐起,他衰老得厉害,头发已近全白,花白的眉毛几乎垂至侧颊。
司徒镜以肘撑着棺沿,缓缓坐定,问:“这一次,拿稳这天下,你有几分把握?”
祝政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吴jiāo重商,民间商贸繁荣更昌经济,现楚国同两诸侯国往来密切,金鳞池盛宴后,商路更远拓乌孙、大宛等地。楚国立子规阁,同世族所办頖宫对立,不问出身不问师从,依治才品德列序。楚廷世子派系尽数瓦解,现日常事务jiāo由理政阁处理,理政阁又同监御史相互制衡**”
祝政将楚廷之上,农桑经济、治才选拔等变革一五一十详述予司徒镜,最后提到滇南之事:“滇南废羁縻,废贡制,预计同其余各地一样设行省制,官学私学并进,力求开化。滇南丽金开采经营分权下放,分三方He作经营**以上数款,滇南颖王皆已同意。”
“当今天下,吴国、jiāo州、滇南基本收入囊中,吴国军队业已北渡,配He楚国大将吴御风围取豫州。滇南颖王亲自带队,扼魏国主力于秦岭山川。楚国大将甘信忠带兵东出建平,封死益州出蜀道路。冀州南下,同滇南一道南北夹击,再佐以我这一队人马,直取长安。”
“五路共同出兵,大魏的命数,走到头了。”
司徒镜面色一凝:“这道兵策,出自常歌。”
祝政点头:“是。”
司徒镜莫名冷笑一声。他低声道:“国玺未动,仍在你的齐物殿里,旁的我也没什么好jiāo代的,该我偿的,便当由我这条老命来偿。要杀要剐,放马过来!”
“我只问老师一件事。”祝政道,“我同父兄弟姊妹,宫变那日被斩得gān净,我从不信此举乃老师所为,他们,究竟为谁所伤?”
“我不恨你们祝家人。”司徒镜没头没尾道,“你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处理便罢。”
祝政眸中眼神一黯:“**明白了。”
其实他心中早有猜想,不过存着最后一丝妄念,想证实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谁知这么一句,反将他最后的希冀打得粉碎。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司徒镜望向前方,混浊的眼球几乎失神放空:“请。”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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