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上供落脚的木板分外狭窄, 祝政只能站在他身侧,常歌不知晒了多久的夕日,全身都被温得暖洋洋的,二人咫尺的距离, 常歌的体热正张扬侵蚀过来。
“算不得什么大火。”祝政沉声道, “摇唇鼓*的小人罢了, 打一顿便罢。”
“我回来才知道,原来三面He围已是箭在弦上, 甘信忠将军和吴御风将军已自请去往前线, 吴御风守汝南,抗豫州军;甘信忠暂守夷陵,抗益州军。”常歌的眼神不知落往何处, “打倒是打得,可这一打,却又不知何时是个头。”
常歌本倚在木栏之上,忽然站直身子, 蓦然抬首:“先生,我是在想——”
祝政已猜出他的下半句。一定是有好事之徒将魏使的话原封不动告知常歌,常歌思来索去,竟动了将自己jiāo出去的心思。
祝政当即道:“不行。”
“三面He围, 太难全胜。江陵城疫病频发,现在四处都是毒,连源头都找不到,谁知对方会不会将这毒蔓至楚国全境**何况**月氏,我也确欠他们三十万条人命。”
常歌定月氏叛乱, 曾以流沙坑杀三十万月氏军士,此一役震慑中原, 更让无数诸侯惧怕,这才联名上书大周朝,请杀常歌。
祝政只道:“战场上,成王败寇,愿赌_fu输。月氏叛乱,挑事者本乃月氏,你并不欠月氏人命,若是一定要算,也当算在令你出征的我头上。”
巨神像的yīn影之下,江陵居民携家带口,正闹哄哄往西城区搬,路上不知发生了什么,被拖着走的小孩陡然哇一声哭了起来,哭声在小孩之间一传十十传百,片刻间竟哭了一串。
常歌抬眼,望了一眼高高伫立的巨神像,顺着木栏缓缓滑落,直至落于栏杆之下。他坐在木隔板上,夕阳越过塔楼顶,斜斜照she进来,描亮常歌的发丝,但他整个人却没在木栏之下的yīn影里。
祝政随之在他身侧坐下,二人落脚的木板着实狭窄,只能相邻而坐。祝政挽起常歌的手,层层叠叠的白袖袍花瓣般掩住常歌的小半片身子。祝政的手温热,袖袍却丝般冰凉。
常歌老话重提:“先生**楚国不是不能打,只是不能当下开打。若能退一时之围,要不,就把我jiāo出去吧。”
他的手被瞬间攥紧,“不可能。”祝政的声音怒气隐隐,“此事无需再提。”
“不,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常歌试图劝_fu他,“对方只说jiāo出去,并未点名如何jiāo、哪里jiāo,滞留多久。我想的是,先将我jiāo出去,待解了江陵一时之围,我再自行neng出,说不定还能带些消息回来,如此,先生看是否He适?”
祝政一把甩开他的手,侧过脸去:“你怎么......如此不通情理。”
常歌只觉冤屈。
祝政又道:“我日日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当真不知?”
“我知道。”常歌的目光落在钟楼nei部的黑暗当中,“正是因为我知道,才愿意让你jiāo出我。”他回头,认真望着祝政,“此事我不会怨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祝政被重叠齐整的白_yi裹着,端正坐在钟楼顶的暗影当中,哀愁,正在他眉眼中横流。
他薄唇轻轻抿着,面上虽如冰似雪,但睫尖已动摇得乱颤。
常歌稍稍偏头,想略带安抚地落下一吻,祝政却忽然回首,直直盯着常歌。
祝政眉尖轻拧,面上更是笼了层薄怒,他忽然揪住常歌_yi襟,将他死死拉至身前:“你在思量什么?安抚于我,而后决然而去?”
常歌被他说中心思,更被揪在一个难以把住平衡的位置,只得尴尬地tiantianzhui唇,想努力微笑一下。
“常歌。”
常歌被拉得几乎倾倒,他竭力直着yao背,才不至于压在祝政身上。他的目光下落,祝政整齐jiāo错的领口下,Xiong膛正因qiáng抑的愠怒而起起伏伏。他被揪在几乎贴上祝政脖颈的距离,祝政冷白的皮肤下,喉结的颤动清晰可见。
他没敢抬头同祝政对视。
“我有时候真的恨你,恨你什么都不明白。”祝政的声音自耳畔飘来。
不知是不是body几yu失衡的原因,常歌的心跳得厉害,他声音发gān:“我**都明白。”
祝政竟罕见地冷笑一声。这同他素日的温和包容大相径庭,竟无端地让常歌回想起喜怒无常的大周天子,他猜不透的周天子,摸不清的王心。
祝政手上松了力道,面庞却轻缓凑了过来。如此一来,二人的距离便离得极近,常歌只需要一偏头,便能触到祝政凉薄的唇尖。可他忽然有些不敢,今日的祝政,莫名地,让他有些识不清楚。
“常歌。”祝政刻意凑在他耳畔,声音低沉而蛊惑,“你心中,究竟有几分是我。”
这个问题,常歌从未想过。他只确信自己心悦祝政,愿意追随他、跟从他,但从未想过,心中几分是他,几分是芸芸众生,还有几分是别的什么**
他认真思索着,然而这片刻的犹豫,在祝政看来却几难忍受。今日廷上挑拨之后,祝政的心弦本已拉得紧绷,常歌更不知轻重,只在他最痛处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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