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打起车帘出来的时候, 姜怀仁和甘英将将追上来,姜怀仁抱着拉车的马喘了好大几口气,“将**将军,tui脚也太**太快了点!”
“走吧。”常歌拍了拍他的肩, “还有出大戏要唱。”
常歌朝车帘shen处看了一眼, 他走之前, 百般jiāo待先生在此等待,因甘英也在一旁, 常歌未再出口相劝。
阿西达自屋檐上一跃而下, 景云牵来数匹快马,众人换了快马,火速往宫城门口奔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 景云送别三人背影,轻巧上了马车,听得车帘nei沉声下令:“——去宫城。”
“先生,将军方才要您留在此——”
帘nei复而重复一遍:“去宫城。”
*
快马渐近江陵宫城。
此时亥时已shen, 平日里这个时候,江陵宫城前早已一片静寂,今日却尤其热闹。
空中纸铜钱翻飞,宫城门上原本结满了火红喜绸, 此时已被尽数扯下,换做雪白绫缎,屋檐上的脊shòu都被打上了白色绫结。
长街之上原本熙熙攘攘,全是光顾他国奇珍的民众,眼下集市那侧门可罗雀, 所有人都乌泱泱挤在宫城门口,也不知在围观什么。渐行渐近, 常歌生怕踏着旁人,下了马转做步行,未出多时便混入人群当中。
空中哀乐大作,九道几乎与城墙一般高的丧幡一左一右,被江风扬得漫天漫地。
人群围出了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放着两大一小He计三副棺材,常歌听旁人议论才知道,中间大的是楚国丞相梅和察的棺椁,右侧小的则是中书仆she之子宋阳的棺椁,最左侧是谁的棺椁,倒没听出什么门道。
棺椁之前跪了乌泱泱一片文臣,为首的中书仆she哭得夸张,几乎伏地不起。
常歌着实看不上这帮子排着队演戏的臣子,低声道:“盛宴还开着,这帮子文臣真就这么混账?宫城门口摆灵堂,这要追究下来,还有几个能留得住脑袋。”
姜怀仁捏着把竹扇,摇得山羊胡轻抖:“混账人嘛,各处都有,问题只是有没有人能压得住。楚廷平时有梅相坐镇,这帮人就算是想耍混也得掂量掂量,这不是梅相刚走,他们想来试试司空大人的水有多shen。再者**”
姜怀仁俯在他耳边,将祝政shen夜送大江源头水或柿饼之事一五一十说与他听,言毕,方才压低声音道:“亏心事做的多的、选错了阵营的,如若先生上位,本就难逃一死,还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真能将先生拉下马来,夺得一线生机。bī急了,兔子都还发疯咬人呢。”
“诸位!”百位白_yi楚臣中,一人站起,“到场诸位或许并不知,为何我楚国谏臣齐聚于此,又在所哭何事——吾乃中书仆she宋玉,这小棺之中躺着的,便是我儿宋阳,年方**十六。”宋玉的俩眼已哭得核桃一般,“我儿昨日上街游览盛宴,过夜未归,我只当是他贪玩,没想到凌晨时分,送来的。却是我儿业已冰凉的尸体!”
他扶着棺,开始絮絮数他儿自幼体弱,三岁那年高热数日,险些撒手撇下他这个老父亲。平时没盼着做什么高官但求个平安,好不容易拉扯了十六年,未曾想到糟此横祸。
宋阳被封在棺中,在场之人并不识得棺中人便是昨日学子闹事头领,只被送走黑发人的老父亲打动,个个面目哀痛,还有些nv子甚至掏了帕子细细拭泪。
“大官人。”一盲目老妪开口问道,“我儿也自幼体弱,十五而夭,我这双眼睛便是那时哭瞎的**”她低低抽泣数声,询问道:“我以为官人家里锦_yi玉食,比我们宽松些许,没想到也是一样薄命**”
宋玉道:“我一些微薄俸禄,过得是宽裕些,可官场险恶,我虽能饱得了我儿,却护不住我儿!我儿倒便罢了,许是福薄,可那梅和察丞相三朝老臣,以己为舟,载我荆楚朝廷五十余年!今日国柱乍崩,竟有人拦着秘不发丧,不让此事流传!”
梅和察丞相两袖清风,刚正清廉,水患瘟疫之时多有躬亲之举,楚国民众更是高呼他为“梅青天”。
若说宋阳丧子之痛,尚只动容部分民众,梅相的名字一出,在场民众愤怒的愤怒,惶恐的惶恐,还有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句:“什么人!胆敢拦着不让祭奠梅相!”
宋玉朗声道:“正是当朝司空大人!”
他将袖一甩:“小人之居势兮,视忠正之何若!宁为江海之泥涂兮,安能久见此浊世!”[1]
楚国惟有世家方能上学,他慷慨激昂来这么一大段,围观的民众被他嚷嚷得一懵,他身后一文臣忽然扯住他大喊:“宋大人不要A!”众民众才明白他这是要撞棺。
那帮子官员自然不会让宋玉真的撞棺而亡,拉的拉扯的扯,这才劝解下来,宋玉抹泪道:“今日我既来此,便早有觉悟。这第三口棺**”他抚过第三口棺材,“便是留给我自己的。”
“古有屈子三谏楚王,今日我宋阳愿血谏天下,只为揭露司空大人恶行!他把持朝政,挪用缮款,大肆敛财!更同江盗联He,qiáng抢民nv,私开赌坊!近日梅相一死,他在朝中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不可,万不可让此等láng子野心之人持我楚廷朝政!”
他每说一项名目,队列里的楚臣赛着哭嚎得更响些,听着倒像是古怪的助阵号子。
众人窃语,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诸位,不知诸位可记得前些日子长堤决口之事!”
长堤决口,水漫数里,更何况那日不少民众皆在现场,宋玉陡然提及此事,众人均点头,私议此事。
宋玉:“那日长堤决口,绝非天灾,实乃人祸!浩浩千里长堤,护我都城江陵,谁知有人的心思竟歪到堤坝之上,将修缮款贪得gān净!这还不够他的胃口,当今这么个艰难时期,居然还大办盛宴!”
见众人起疑,宋玉一手扶着沉黑的棺椁,另一只手举天发誓:“此事我若有半句虚言,即刻天打雷劈!修缮长堤官员虽已被灭口,可他的遗孀,可以作证此事!”
人群中款款走出一素_fu妇人,钗饰简单,只着一对珍珠耳环:“妾身沈氏,拙夫乃负责修缮长堤的大司农程邦,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夫君受了上命,有些事情,虽明知不He理,却不得不做。前些阵子,我夫君忍无可忍,意yu将此nei情告发梅和察丞相,那日夫君清晨便出,至入夜仍未归,我一妇人家,夜shen时分不敢出门探寻,只苦苦挨守yi_ye,谁知这一等,便是整整六天!六天后,敲响我家宅门的**居然是认尸的通知!**可怜我家里六十三口老小,夫君这一去,竟不知如何是好!”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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