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闭着眼,又卷又长的羽睫轻轻颤动,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细嫩的皮肤往下淌。
有一些别样的惊艳。
万灵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种熟悉感。
拿鞭的男子松手,人落在地上,兜帽再次将那小佛修的脸盖住。
从心拉了拉她的衣袖:“咱们走吧?”再看,她们也无能为力。
万灵:“嗯。”算了,如今这身体到底不是她的,体内没有灵气支撑,每次使用本命打架,都会成倍的消耗身体jīng气。
兜帽yīn影下的少年忽然撩开眼皮,不满的眯了眯,同时,一丝微不可见的黑气从他指尖溢出……
而后悄无声息的,没入了拿鞭男子的身体。
男子瞳孔记起短暂的黑了一瞬,他有些呆滞的抬起脚,朝地上的小佛修踹去。
万灵已经那张漂亮小脸收回了视线,刚转身跨出一步。
‘砰——’实体落地的声音,沉闷且重。
人群散开了一些,一阵唏嘘同情。
万灵顿住脚步,侧低下头,小佛修趴在地上,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粘着布料。
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万灵舔了舔嘴皮,说不救就不救,她可是个坚定的人。
小佛修弯曲的胳膊,不知何时伸的笔直,露出一小节白皙瘦弱的手腕,颤抖着抬起一根手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脚跟。
万灵:“……”
他又蹭了一下,“姐姐……”
少年的嗓音像从gān涸土地的深处,撅着缝飘出来的一样。
“……”万灵:“!!!”这谁顶得住?宝贝这么好看,怎么可以让他受伤?!
人群里不满和同情的声音也再渐渐变大。
拿鞭男子看到他的动作,骂了一句,嗤笑道:“到了我这儿,还指望谁能救你出去?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儿?”
他说话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拇指朝后指了指身后气势蓬勃的招牌。
不知谁说了一句,“走吧走吧,仓山门的酒楼谁敢管闲事?”
果然,说完人群细细碎碎的议论便随之消融了。
从心缩了缩脖子,她虽修不了仙,但仓山门能拍在十大仙门第五,她还是知道有多厉害的。
刚准备拉着她家小姐走,却见身边的人突然往前一步,蹲在了那少年面前。
从心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声道:“小姐!你gān嘛呢?快起来!”
万灵仿若未闻,她拿了一颗固元丹,伸手轻捏了下小佛修的脸颊:“张嘴。”
小佛修gān涸的嘴皮动了动,紧闭的眼皮随之拉开一条缝。
日薄西山,少女背靠着余阳,逆着光,像个救世的神女。
他藏下眼底的狂热,乖觉的张开嘴。
万灵把丹药送进他嘴里,然后拍了拍他宛如瓷器的脸:“乖。”
“你是不是活腻了?!”男子对刚才的异样毫无察觉,只满面凶光的瞪着那少女。
万灵见小佛修气息稳了一点,才不急不缓将人扶起。
从心感觉自己腿都不太听使唤了,刚要劝,眼前递来一只手,然后她下意识就把那小佛修接了过去。
从心:“……”
等万灵转过身,从心便觉得手心一空,那小佛修面无表情的从她手上把手抽开了。
她下意识搓了搓发凉的手心,没多想,她的注意力此刻都在她家小姐身上。
心里盘算着,如果她抱住那个男的,不知道小姐来不来得及跑?
“找死!”自从门派接管这个酒楼,他就没遇到过这么不识相的!今日不狠狠给她一个教训,他仓山门的面子往哪儿搁!
络腮胡男子周身灵气大开,正准备甩鞭子。
万灵撩起眼皮,轻悠悠的伸出五指,一股摄人的力量瞬间将男子擒住,她随手一摆,男子便宛如废物般摔在招牌上。
人落地的一刹那,溅起数道尘雾。
仔细一看,地面上竟被生生砸出了裂痕。
而那块气势磅礴的金招牌,也掉了一半,歪歪扭扭的挂在半空。
有的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空气像静止了一样,所有人屏住呼吸,张着嘴,看着少女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恐惧。
男子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体内五脏六腑碎成了一片,下来的时候还是脸着的地,所以牙也磕掉了一排。
他一边吐血,一边万分艰辛的问道:“你,你……到底四水?他,发了大错,他四来我仓山赎罪的!”
万灵睥着地上的人,轻飘飘道:“胡说,漂亮的人怎么会有错?”
“……???”如果不是牙口限制了他,他真会声嘶力竭的吼出来。那丑的人又有什么错,要被你打成这样?!
万灵:“我不管,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决定了,都是你们的错。”
“!!!”太欺负人了!!!
听到这儿,小佛修低下头,愉悦的勾起唇角,下一瞬他收起笑意,眼尾微挑,漫不经心的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距离酒楼十丈远的街道上,五六个身穿蓝色校服的修士忽然集体定下脚步,然后统一转身,向傀儡一样离开了这条街。
这头,万灵已经带着小佛修和从心离开了酒楼。
直到万灵的背影完全消失,酒楼的人才敢去将那男子扶起来。
男子嘴里哇哇吐着血,眉宇泛黑:“快去给脏门,窜稀……”
……
离开那条修士街,从心扶着小佛修跟在万灵身边走,刚才的画面在脑子里久久不去。
几次想开口,但话到嘴边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不是她家小姐,或者说,这不是她家以前的那个小姐。
万灵垂首看着小佛修,他比她矮了小半个头,他重新戴上了兜帽,万灵只能看到他挂着一半血污的侧脸,以及秀挺的鼻梁,和粉白的唇。
万灵问他:“宝贝多大了?”
小佛修征了征,抬起头时,乌黑的眼睛里好像在思考什么。
万灵说:“问你呢,几岁了?”
“…………十一。”
万灵又问:“你叫什么?”
他突然别开了那只扶着他的手,停下步子。
万灵本就看着他,自然而然的与他一同停了下来。
天开始暗了,最后的光在厚重的云层中缓缓陨落,夜晚的天下很快将要来临。
他望着万灵,声色沙哑却又极其清晰的说:“我叫元浔。”
万灵三人走到一个大气的府门口,抬头上写着金字招牌‘司寇府’,看这气势应该在当地混的还可以。
门口的侍卫看到她,跟没看见似得,眼里尽是轻慢与嘲讽。
这种凡胎万灵都懒得收拾,只抬腿往府里走。
从心蠕了蠕嘴皮,从前大夫人是不让她们走正门的,但转念想到今天小姐的异常,她犹豫了,因为她深知今天的小姐不需要这种劝告。
一阵yīn风chuī过,从心忽然冻得一哆嗦,就像一瞬间进了冰窖似的。
接着,她手心再次一空,少年又漠然的别开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稳健的背影。
“……”
巧合吗?为什么小姐看不见的时候,他好像就痊愈了?
她一边狐疑的想,一边追上,并没有发现门口侍卫的变化。
三人进府后,侍卫依旧一动不动的,他们望着对方憋得青筋爆出的脸,眼里满是恐惧。
只有他们能看到,彼此的脸上有一双gān瘪的手……
……
府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从进府开始,万灵就听到了吵杂的哭声,从心从一个婢女身边跑过来,有些受到惊吓的样子,她压着声儿说:“大小姐出事了……大夫人老爷都在大厅,说还有好些修仙的外人。”
万灵一琢磨,“那正好,人齐了。”
“啊?”从心没明白,就听万灵对她说:“歇会儿再去。”
从大门到内院,这府邸可以算是金碧辉煌,唯独万灵面前的这个院子破败的不像话。
万灵摩挲着指腹,原身过的比她想的还要苦。
走进屋里,她扫了一圈简陋的布置,然后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少女长着一双好看的杏眼,但脸颊有一些不正常的浮肿,加上这个老气的发型,整个人都充斥着土味。
万灵解开头发,从镜子里对上少年的视线,她抬起下巴:“上药去啊。”
闻言,元浔转过身,坐到椅子上。
隔了一会儿,从心找了些伤药和白布出来,看着元浔破烂的斗篷,说:“你这样我不好上药……”
元浔没有回答她,他的目光一直在万灵身上。
从心抿了抿唇,他是不好意思吗?也是,当着她们脱衣服肯定会不好意思的。
刚想问他要不要叫个男小厮过来,就看边上的少年,忽然端着伤药和白布站起身。
他把托盘放到万灵面前的梳妆台上,“姐姐给我上药好不好?”
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