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到shen夜,聊到天光渐白,聊到夜空的星星全都黯淡下去,聊到李似锦困得不行,伏在他怀里睡着了。
腾蛇妖君雪白的卷发垂落下来,被发带绑着一半,另一半落在小姑娘的发间,磨蹭着流苏上细细的玉珠和鹅huáng的绢花。他伸出手,把发梢拨开了,掌心护着nv孩的后颈,闭上了眼。
这一刻,他实在没有想到,海角天涯,原来真有脚步所不能达之地,人力有穷时,命运常轮转,生在血脉里的残忍烙印,永远都容不得宁静。
又过了一段时间,九方弈再次前往桂花园时,见到园子里的水池被填平了。李似锦跟她兄长似乎产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那本《九转清纳法》被撕碎,踩在脚下碾来碾去,化为尘灰。他隔着窗,只能听到李似锦哭哑了的嗓子,低低啜泣的声音。
九方弈打开窗,看着对方头发上颤动的流苏,看着地上散了一地的书,那些都是小姑娘的心爱之物,她看了几年没看懂的道经,背到一半的《太上_gan应》,被摔断了的琴弦,打碎了的杯盏,满地láng藉。
桂花园外似乎多了很多看守之人,都是修士,但那些修士对于九方弈来说,还略显浅薄。
他无声无息地jin_ru了_F_门,伸手捂住了李似锦的眼睛,道:“眼睛哭坏了。”
李似锦的紧张在对方的声音响起时烟消云散,她摸索着贴上对方的手,哭声止住了,她说:“你没骗我。”
“我本来就不骗你。”
“我不想这么活着,我不想等死,不想被欺骗、被隐瞒,被这样‘照顾’,明月奴,你**”
“我带你走。”九方弈道。
“他知道有别人接触了我,外面有好多厉害的修士看守**”李似锦有些慌乱,睁大眼睛道,“小白蛇,你不要逞qiáng。”
九方弈没说话,而是单手揽住了她的yao,把对方抱进怀里。随后,满天夜色之中,桂花园中发出_Zhen_D的巨啸,浓重而具有压迫x的妖气灌满天地,腾蛇原型冲破天地,冲破无光的夜。
_Zhen_D四野。
再之后的一切都顺应着两人的愿望而发展。李如珠如此豢养“妹妹”,失去了这么久培养的“心血”,自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又因为清楚九方弈的实力,迟迟地隐忍不发。而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在见识过天地之大,在看过万千万物的广博无限,见识过善恶生死的变化无常后,依然纯净、质朴,也依然**一片真心。
坐井观天时,很容易因为一个人的好处而心中喜欢,但当九方弈带她走过了天涯海角,踏遍了四季红尘后,她回首相望,仍然眷恋对方静如霜的眉眼与温柔。
不仅仅是因为“第一个”,而且,也是“唯一一个。”
李似锦年轻虽轻,但这些轻重和区别她还是分得清的。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她行过许多好山好水,见过名山大川,也看过人间疾苦,见过垂暮之年死去的老朽,也看到了凄厉失M_的婴啼。
炉鼎之体天赋不高,所以才需要不断的提纯道心,才需要修习明澈道心的本我之道,才会练这些没有用、无法长进的残篇,尤其是她这种适He献身给渡劫的顶级炉鼎,她再努力修炼,也连筑基都难,年华流逝之时,她抬头望去,每一眼都是九方弈静默不变的容颜。
直到那天,明月奴给她挽发,细细如瀑的青丝之间,掺杂了两_geng细微的白发。李似锦脸上的笑忽地停止了,她从九方弈手里接过发尾,却倏地被对方扣住了手。
腾蛇妖君雪白的微卷长发落到小姑娘的指间,在他眼里,这永远是溪边读经的小姑娘,经历世事仍天真。
九方弈低下头,挨着她的耳畔道:“我也是满头华发。”
但这不一样,腾蛇妖君两千八百岁了,还剩下漫漫的年岁可以去过。但她不同,满打满算,再无突破,也不过就是五十年生死,二十年容颜。
她只是一个平常无奇的nv孩子,除了这个该死的炉鼎体质,让她的前半生围绕在童话梦境中之外,就只剩下明月奴一个人,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联系。
李似锦看着镜子,眨了眨眼,道:“要个孩子吧。”
九方弈半晌未语。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九方弈想拒绝,只是说不出口,像是有什么纤薄却锋利的冰片卡在喉咙里,又冷又痛地往下滑。
“人妖之子,有你一半血脉,也能陪你**剩下的两千年两百年。”
李似锦慢慢地念叨:“或许是男孩,或许是nv孩,生了要像你,你好看,你哪里都好看,我喜欢得不行。但要像我一样活泼,别沉稳,别不爱说话,也别心里想什么,都不说。”
她的手探过去,握住九方弈的手。
“不许做好事不留名,也不能把千言万绪埋在心里,让我不知道心意。更不能穿白色的_yi_fu,太漂亮了,招人,我担心。不需要扬名于天下,也不用当一个没有缺点的圣人,我不盼望他能成龙成凤,我只盼望他能**结两心之好,能长长久久,成双成对。”
“**叫成双吧。”
“听你的。”九方弈道。
于是他们要了个孩子。
一切都很顺利,在李似锦当前这个年纪,这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她在妖界的花海里看书,靠着巨大的桂花树睡觉,满身都是缱绻的香味,如在梦中。明月映来,夜半时会被明月奴抱起来回_F_间,活得仍像是十八岁。
但这个孩子会消耗掉李似锦的寿命,这是两人早就知道的。也是因为这样,九方弈才说“听你的”。就算他不愿意,他极度地反对,但对于李似锦的自己的决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九方弈没有理由不尊重对方的决定。
九方弈把小姑娘抱回去的时候,被对方缠紧了脖颈,他把对方放到榻上,忽然听到她喃喃地背:“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
然后就忘了,记不起来,这么多年来,没有一点长进。
李似锦皱着眉头,半天也没憋出来下一句。随后被一片冰凉的触_gan抚平了眉头,她听到明月奴寡淡温和的声音。
“昆虫草木,犹不可伤。”
对,就是这句。她舒展了眉头,睡了过去,如得归宿。
即便再怎样T理挽留,李似锦的body也日复一日地衰落了下去,这几十年的làng迹天涯,几十年的朝暮相依,走到了命定的终局。
不过李似锦平静接受。
她不愿意明月奴在这世上用情一回,最后要孤身走过他们曾走过的每一条路,即便不为寄托,有她一半血脉,也算是用另种方式延续在此世。
但她没想到,数日之前,李如珠突破至dòng虚境大圆满,利用九方弈上次天雷未过的旧伤,设计了一处诛妖大阵。她那位好兄长沉默无声这么多年,终于探明了九方弈的行踪。他虽号称堂堂正正,但却不是堂堂正正地开战。
雷电jiāo加的风雨夜,明月奴一去未返,她的产期却又提前,在大雨倾盆的夜中,她握着脖颈间的鳞片,在心里唤了无数遍对方的名字,念到喉咙沙哑,jīng疲力尽,也全无反应。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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