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酿正在赶回季家的路上,而此刻,她爹季祈堂和老师爷在书房,对着一张明月山的地图展开了争论。
“月幽谷最合适,灵shòu品阶高,而且大多温和易驯。”季酿爹用手里的旱烟把指着地图最中心的位置。
师爷摇了摇头:“月幽谷孕育的灵shòu确实高贵纯良,可此地乃明月山的中心地带,要进去恐怕……”
“那师爷有何高见?”
“这里。”师爷指着明月山外缘的地方,“依老奴看,这里最适合,里面都是一些小型灵shòu。小姐去了以后随便捉只回来玩玩就行了,还安全。”
“她三年前去过了,就捉回来一只兔子,没多久兔子还自己跑了。”季祈堂说完,师爷也一并沉默了。
良久,季祈堂下决心说:“不成,我们总是这样惯着酿酿,她永远不可能得到成长。”
“嗯嗯。”师爷点头,换了个姿势摸着胡子思考,“那就让小酿去月幽谷捉只高阶灵shòu!不过……她怎么安全去到最里层?”
“我送她进去。”
听罢师爷一顿,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波澜起伏:啊啊啊老爷,你说好的不再惯酿酿呢?这是作弊呀啊喂!!
季府规模大到堪比皇宫。尽管书房隔着大门老远,还是能听到季酿扯着嗓子的一声吼:“爹啊——!”
“小酿回来了!”师爷连忙把地图藏在衣袖下,一转头老爷已经飞出大老远和季酿说上话了。
“爹,你为什么这么心狠!”季酿说着又声情并茂地唱了起来,“别人的命,系框金搁包银~我的命,呒值钱啊~”
唱完还不忘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
“酿酿听话,阿爹怎么会害你哩。”季祈堂也跟着她一起演。
季酿一秒翻脸:“爹!我不去!”
“你去明月山驯只猫灵回来,好完成公主jiāo代的任务。”
当日公主与皇上坐轿一同离去的,说明皇上对成安公主很宠爱,怠慢公主无异于怠慢皇上。
“不行啊,我才是二钱驯shòu师,我会被吃的!”季酿开始耍赖,“爹啊,你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胡说!”季祈堂一拍她的脑门,“驯不成不会跑吗?”
季酿摸了摸头:“也是哈……不对!就算这样我也不去!”
见自家大小姐任性起来了,季祈堂也不急,有耐心的笑着问:“你以为让你去明月山,只是要捉一只猫妖回来吗?”
季酿点了点头,又摇头,目光跟她爹对上……
总感觉她爹这个表情扑朔迷离,接下来该不会要说这都是为了她好吧?
“其实——爹都是为了你好啊!”季老爷苦口婆心,“你若是运气好,能带回一只五阶的灵shòu,那你不就是中级驯shòu师了?”
大陆上所有的驯shòu师都希望尽早成为中级驯shòu师,除了季酿。
原因嘛——就是因为季酿只能驯小型shòu兔子,自从十三岁以后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季酿爱面子,听到别人笑话她,她就再没去尝试驯shòu。
在她心里,驯shòu都是别人家的事,她只想当季祈堂的女儿,有钱且有权,咸鱼且自在。
季酿咸光普照的这三年,她爹自然都看在眼里。
而季祈堂确信他能保护季酿一辈子,自己为季家,为驯shòu师一代忙碌了半生。再加上酿酿母亲离开的早,所以季祈堂只要女儿过得开心就是,因此也从未催促过她练习驯shòu之术。
成安公主这次的刁难,反倒让季祈堂意识到一个问题,季酿生在驯shòu世家,不可能一辈子不驯shòu。
让酿酿离开季家安逸的环境去千难万险的明月山,这就好比雏鹰被老鹰从万丈高的悬崖上推下去,雏鹰学会了飞翔,季酿重新学会了驯shòu。
“可是爹,我如果没有驯到公主要的灵shòu呢?”
“这个不qiáng求,你二叔年轻的时候曾驯服过一只猫妖,现在就在灵脉山中。如果你没有寻到,那就让猫妖伪装成是被你驯服的,然后jiāo给公主。”
这是季祈堂早就准备好的应对策略,只不过——灵shòu一旦签订契约,一生就只认一个主人。这样送过去,如果遇到危险,它第一时间就会bào露真正的主人,到时候被公主知道必定要计较一番,所以这个方法蕴含危险。
于是季祈堂补了一句:“但最好是你驯。”
……
夜晚暮色沉沉,chūn风徐徐地沿着窗户chuī进来。屋子里的季酿躺在chuáng上晃着小脚丫,心里在想今天的事情。
觉得她爹能当上家主,这套说服人功夫就占了一半的功劳。季酿晕晕乎乎地回忆自己是怎么答应爹的,但只记得依稀爹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点头就对了。
抬头看窗外的月色明亮,于是季酿扯过被子,一只小手放在脸下,闭上眼呼吸逐渐均匀。
美丽月色伴你入眠,何苦劳心白日琐事?
既然答应了爹就不能食言。第二天天还半亮,空气里带着露珠刚凝成的水汽。季酿就已经早早地起chuáng,在仆人们异样的眼神中走去了训练场。
季家的训练场是一块刻意划出来的平地,规格约摸有赛马场那么大,场的边缘有一圈关押着灵shòu的符笼用作实战,平地沿中间分割成刚柔两种训练方式——刚即为qiáng硬驯shòu,对驯shòu师体能要求较高。一般都是通过战斗的方式,摧毁shòu灵的意志,然后压制性的让它们臣服。
柔即为软性驯shòu,对驯shòu师的通shòu灵能力要求较高,通过jiāo流磨合的方式,在不损害shòu灵身体的情况下获得它们的信任,以此达到驯shòu的目的。
由于来的早的缘故,偌大的训练场季酿只看到一个人——小野。
他正站在空地上闭着眼睛扎马步。
怪不得小野如此优秀,原来他私下这么勤奋。
季酿凑近小野,想吓唬他一跳,可是没等季酿过去,小野先有所察觉的睁开了眼。
“妈呀!”季酿反倒被他吓了一跳,用手指着他的眼睛哆嗦,“你……这一眼珠子的血丝是怎么回事?!”
小野睁着无辜的血丝眼,含糊着叫了季酿一声姐。
“对不起姐,吓到你了,我这是晚上读……别人给我的信才……”
其实没等小野说,季酿就猜出来了,这小孩白天肯定不好意思打开情书,于是就留着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点个油灯慢慢看。
哈哈哈,吴美毓那种字体,属于按道理可以看明白,却始终似雾里看花的憋屈类。字里行间透露一种随性的凌乱美,内容想让人一探究竟,外表却让人望而却步。
季酿对她的字体有着近视之恨,所以每每提及总忍不住暗自嘲讽一遍。
“姐,你也是来训练的吗?”小野问。
“嗯是,要为明月之逐做准备。”
小的时候,季酿天资聪慧,能力远高于小野。她十岁就可以在不使用灵器的情况下与五阶灵shòu达到通灵jiāo流,并且完全有能力使它们心甘情愿的成为契约shòu。
但她父亲从未让她驯任何一只shòu,因为季酿年龄太小,驯shòu本质上是shòu与人的抗衡,一些驯shòu师由于经验不足会遭到反噬。虽然情况少见,但季祈堂不会让季酿涉险。
人人都说季酿以后会是比她父亲更qiáng的驯shòu师。
那时候的季酿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加上本来性格易膨胀,享受着他们的夸赞,活的像天之骄子一般傲然。
但就在三年前,季酿与生俱来的驯shòu能力居然逐渐消失了,面对以往不放在眼里的大型灵shòu,她竟无从下手。就像身体大病一场,虚了所有力气,连抬手都难。
再往后,爹试了很多方法她都没有恢复……她腰间的铜钱一年比一年少,最后就剩下两枚。
从金字塔顶端跌落到雅鲁藏布大峡谷。命运想折腾季酿,季酿偏不吃这个亏,于是她把驯shòu鞭一扔,做起了季家大小姐。
太阳逐渐升起,季酿径直走向刚场,手指从架子上摆列的灵器一一划过,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在心头勾火。
她早已了然上面每一把的使用方式,只不过能力不足以再操控它们。
季酿拿起一把普通的剑,按着记忆中的招式,撤步出手,力达剑尖——
英姿飒慡的身影与以往的天才季酿重合。
这时剑“嘎嘣——”一声断了,季酿手里握着半截剑发呆,一脸死相。
她就说吧,果然是天意。
眼角瞥见青光一现,天上一个巨物在盘旋,负责管理驯shòu场的青鹤从空中飞来,他落地如羽,飘然化成了一个翩翩如玉的青衣公子。
“见过大小姐。”青鹤文质彬彬的向季酿行礼。
青鹤是季酿爹的契约shòu之一,自身拥有三千年的修为,传言他可以飞到万丈高空,九霄云外。但自从他当了训练场以及季家灵脉山的管理shòu以后,传言就变成传说了。
“小姐,这是老爷吩咐我给你的符文秘籍。”青鹤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卷轴,恭敬地向季酿递上。
符文秘籍上记载着九九八十一道符咒,属高等秘籍,一直放在藏经阁的最底下尘封,给谁用是季老爷说了算。
季酿接过卷轴并没有及时打开看,而是抖着声问青鹤:“青鹤……你觉得我去明月山,有多少把握能活着回来?”
青鹤笑了:“大小姐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我会亲自陪你训练,你把我当成对手,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有很大的提高。”
“还有我!”小野也凑过来。
见爹,青鹤,小野,大家都这么支持她,季酿心里有些感动,她握着卷轴的手一紧,下定决心要从明月之逐驯服一只灵shòu!
起码,绝不会再带一只兔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