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过了三更天,林钏悄悄地推开了院门。
这几天她在凤鸣台中闲逛,别人以为她初来新鲜,由得她到处乱走。林钏找到了藏兵阁的位置,距离她住的西院不远。一座八层石塔坐落在西方兑位上,肃杀清净,用来收藏刀兵再合适不过。
她一扬嘴角,喃喃道:“还挺讲究的。”
门前有两名弟子守卫。林钏蹲在拐角外的草丛里,看清楚了情况。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打开塞子,就听一阵嗡嗡直响,一只蜜蜂似的小虫儿从中飞了出来。
它悬停在林钏面前,她小声道:“那边去。”
那小虫能听懂她的话,抖着翅膀朝那两个守卫去了。守卫听见一阵嗡嗡声,仿佛听见了催眠的咒语,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片刻那人的眼皮越发沉重,竟就这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另一个人觉察到不对,说:“你怎么了?”
那小虫飞过来,在他的后脖子上叮了一口。那人双腿一软,也倒在了地上。
小虫飞回来,乖乖地停在林钏手上。林钏投喂了它一小块蜂巢蜜,把它塞回了竹筒里。这是沧海阁的弟子外出游历,回来时送给她的瞌睡虫。这是苗疆制的蛊,她本来是留着当玩物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她跨过那两人,打开大门,走进了藏兵阁。
这石塔中藏着天下最顶尖的兵器,是习武之人做梦都想来参观的圣地。
林钏走在其中,感受着那股金铁肃杀之气,浑身都战栗起来,十分兴奋。
为了防止被发现,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里浏览一遍,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兵刃。
一楼大厅的墙上刻有索引,旁边有灯照亮。她扫了一眼,见一楼收藏的是各种武器的来历卷宗。二楼是刀和剑,三楼是鞭,四到七层是斧钺钩叉等异形兵刃,最顶层却神神秘秘的什么都没写。
一般来说,越是神秘的地方,越是藏着大宝贝。林钏预感到顶层会有好东西,在这之前,她打算先看看二楼的收藏。
她沿着石阶走上楼去,见二层摆着不少兵器架子,上头摆着的剑都颇有来历。她随手拿起一把剑拔/出/来,森森寒光乍现,如同秋水一般,凛冽照人。
兵器架前写着:云天秋水,长二尺七寸,重一斤九两。此剑为蜀山问道盟创始人天枢长老生前佩剑。老先生悲天悯人,维护正道,剑下无半个冤魂,乃仁者之剑。
林钏没想到苏皓天连天枢长老的遗物都能得到,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两指敲了敲剑身,细听其声,又观其气象,感觉这剑跟它从前的主人一样,是个仁人君子。
她摇了摇头,觉得不合心意。她要的不仅是一把顶级的兵刃,更是一柄凶器。她需要绝对的力量,最好像凶得像猛虎出闸,qiáng大到足以压倒一切。
她放下云天秋水,走开几步,又拿起了一把唐刀。
那把刀的刀身偏窄,却锻得厚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刀鞘中融入了huáng金,防锈的同时金光璀璨,吞口上还镶嵌着一颗红宝石,主人应当是个喜好奢侈夸耀的人。
她把整把刀拔/出/来一看,锵啷一声,半截刀掉在地上。
这样华丽的刀居然已经断了。
她把断刀捡起来,见钢很结实,刀刃开的如láng牙一般,十分锋利。这么结实的刀,怎么会断的?
林钏看了一眼前头的说明,上头写着:战血河,长三尺一寸,重二斤三两。此刀为血衣门主薛成瑞得意兵刃,杀人无数。后被驭风斩为两段,薛成瑞引以为耻,弃之。
林钏的心一动,暗道:“原来是被斩断的。能把这样一柄好刀从中斩成两截,那驭风定然是极厉害的兵刃了。不知道苏皓天有没有收藏那件武器?”
她在整个二楼转了一遭,并没有找到那柄神兵。她有些可惜,但想苏皓天纵使喜欢兵刃成痴,人家不肯割爱,他也总不能去抢。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没有就没有吧,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
她上了三层,浏览了一圈鞭子,发现数量虽然不少,品质还没有自己母亲用的好。她对苏皓天的收藏越发失望了,觉得这藏兵阁不过尔尔,只是名头chuī的大而已。
四到七层是些异形兵刃,她用不到。她走到了顶层,这里没有灯光照亮,一片黑暗中,她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仿佛大海奔腾咆哮,cháo水铺天盖地滚滚而来,要淹没世间的一切。
她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灵魂中的某一个部分跟那股杀气产生了共鸣——这就是她想要的力量。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柄黑色的剑静静地摆在兵器架上,不知在这里沉睡了多久。
林钏低头看兵器架前的字:削铁如泥,杀人饮血无数,癫狂入魔,不祥。已被封印,无人堪为其主。
这把剑中蕴藏着一股qiáng大的力量。她有种预感,这就是斩断战血河的那把剑。
她轻轻抚摸那把剑,剑鞘冰凉,上头雕着làng涛的花纹,仿佛有狂风chuī过海面。她试图把剑拔/出/来,费了一番功夫,却没能成功。
记录上说这剑被封印了,能被人忌惮到这种程度的剑,对于林钏来说,简直是就恶魔在耳边的低语,不断地诱惑她。她仿佛能听见这把剑对她说:来啊,来得到我,来驾驭我!
林钏的呼吸急促,浑身的血都在沸腾。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唤醒这把剑。她试着拔剑,剑身却像焊死在里面一样,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吞口处没有生锈的迹象,看来是封印在发挥作用,用蛮力是打不开了。林钏不舍得就这么放弃,她从腰带上拔下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淌在剑上。
林钏是诡月族人,据传这一族的先祖是人与鬼jiāo/媾而生的,其血带有qiáng烈的yīn邪气。自古污秽之物能破封印,邪气之物也能破除。她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姑且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尝试,想碰一碰运气。
血顺着剑鞘上的花纹流淌,透过吞口的缝隙渗进去,沾到了剑身上。
林钏再次用力拔剑,长剑仍然纹丝不动。
她有些无可奈何,想来这封印也没有这么容易破。看来今天是不能一睹这把剑的风采了,等以后找机会跟苏皓天提起来,得想法子让他送给自己。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手中的长剑一阵剧烈地震颤,一股qiáng烈的森寒之气从中爆发出来。
一瞬间,她好像听见无数恶灵在耳边呼啸哀嚎,如同地狱在面前裂了个大口子,要把她吞噬进去。
林钏冷不防被慑住了,生出了久违的恐惧感。那柄剑浮到了空中,镪地一声脱鞘而出。白色的长剑映着月光,yīn寒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石塔。
剑苏醒了!
半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是你把我叫醒的?”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颇有磁性,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林钏迟疑了一下,说:“是我,你就是驭风吗?”
剑灵一时间没说话,片刻才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果然就是驭风剑!
林钏心里一阵雀跃,毫不掩饰对他的向往,说:“我听说你是天下最锋利的剑,削铁如泥,斩断了宝刀战血河。”
见面先拍几句马屁还是管用的。剑灵听她提起了自己的辉煌战绩,态度没有那么凶横了。他嗤了一声,说:“你打扰我休息,想gān什么?”
林钏到了这一步,没什么退路,索性直说:“你很不错,我要让你做我的佩剑。”
被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欣赏,对于这种邪灵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反而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像根豆芽菜似的,还想驾驭我,你凭什么?”
剑灵厉声大笑,声音中充满了恶意。墙上的碎石开始崩落,砖头上出现了裂纹,林钏脚下的地面也不住震撼。
饶是她定力qiáng大,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只能撑着说:“凭我把你的封印破除了。”
长剑嗡地一声飞到她面前。林钏被它bī得倒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石墙上。剑尖距离她的喉咙只有半寸,她被迫扬起脖颈,动弹不得。
“完了,押错宝了……这家伙软硬不吃。它该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吧?”
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淌下来,qiáng烈的危机感笼罩了她。林钏有点慌了,怀疑自己今天要jiāo代在这里。
剑灵厉声道:“臭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怕死吗?”
他说话声中,周身溢出腾腾杀气,仿佛有无数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撕扯她的灵魂。
林钏顿时感到一阵剧烈的痛苦,仿佛有无数利刃对她剐肉剔骨。塔中的yīn气越来越qiáng,她滑坐在地上,蜷缩起了身体。
剑灵冷笑道:“就凭你的本事,给我做个小奴婢还差不多。怎么样,要不要服从我?”
林钏身为一派宗主,怎么可能屈从于一个邪灵。她哑声道:“不可能。”
剑灵仿佛在逗弄一只猎物,居高临下地说:“还挺有骨气的。只要你投降做我的奴仆,我就饶了你。活着不好吗?”
林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痛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却硬撑着摇头。
她向来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向别人屈服,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
虽然这么想,她的身体却已经承受不住剧烈的折磨。她的眼前一阵昏黑,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失去神志之前,她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以她现在的能力,不但无法降服这把魔剑,还将成为它醒来后的头一个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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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来个剑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