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是先帝的正宫皇后,并非今上生母,而是定王的。作为定王遗腹子,李玺小王爷实际是太后娘娘唯一的亲孙子,其余皇子、王爷都要隔着一层。
这位小王爷出生那日,今上刚好带着大军攻入长安城。随着定王府一声响亮的啼哭,三十万皇城军攻破承天门,诛杀戾太子,肃清东宫余孽,宣读继位诏书,入主太极殿。
彼时霞光漫天,鹳鹤齐飞,东方天幕祥云冉冉,现圣人像,是为大祥瑞。就连监天台的太史大人都说,李玺小王爷是大业的福星!
今上盔甲上的血迹尚未抹去,便亲临定王府,怀抱稚儿,封福王,愿他福寿绵长,授皇城令,许他一世安泰。
……
新罗人对着李玺消失的方向肃然起敬——如果能抱上牛叉小福王的大腿,他、不,他全家都能在长安城扎下根!
福王府建在永兴坊,西边就是皇城。偌大的王府足足占去半坊之地,今上特许,福王府的院门直接开在坊墙上,方便李玺进出。
此时,李玺的小伴当无花果正站在门前,伸着脖子朝街角张望。
看到李玺的身影,无花果大大地松了口气,没急着上前,而是指挥着门房将那面一人多高的铜镜搬出来。
“摆正了,擦gān净,阿郎要用的。”
“知道,也不是头一回了,您放心。”门房咧嘴一笑,用细白的麻布打着圈擦,显然是做惯了。
李玺翻身下马,揉了揉扑上来的大毛狗,开口第一句便是:“头冠歪没歪?发型乱没乱?”
“没歪,没乱,好着呢!”无花果忙让开身后的铜镜,让他照。
李玺理了理金冠,扯了扯腰带,晃了晃颊边的珊瑚珠子,又抖了抖飘逸的祥云袍,确保从头到脚每一处都美美的,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无花果嘟起两颊的肉,偷偷笑他臭美jīng。
李玺捏了把他的小胖脸,“今日好不容易赶上杨淮那个铁公jī拔回毛,爷几个正撺掇他拿出私藏的茯苓酒,结果一口没喝上,愣是被你三只飞鸽催回来——说吧,若没大事,剪了你的小揪揪!”
无花果忙捂住头顶,再三qiáng调:“有大事,天大的事!三娘子的眼泪都流成河了,阿郎再不回来寿喜院都能养鸭子了。”
李玺脚下一顿,“小果子呀,又夸张了。”
“没,这回真没夸张,实打实的!”无花果颠颠地跟着,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李玺的三姐姐,寿喜县主李木槿,年方十七,到了婚配的年纪。定王妃与太后给她订了门亲事。只是,李木槿心里早就有了人,死活不愿意。
这事拉扯了大半个月,原以为得huáng,没承想定王妃竟私下请了太后懿旨,并与男方说定今日上门问名。
李玺啧了一声。
怪不得今日杨淮费心费力把他哄出去,原来是怕他拦着!
寿喜院。
李木槿正坐在八角亭里,对着湖里的锦鲤嘤嘤哭。旁边陪着一位女官,轻声哄着。
李玺扒着槛栏瞅了一眼,得,这回是真哭,不是装的。
他没走正道,直接攀着栏杆翻了上去,把两个小娘子吓了一跳。
李木槿挂着泪珠,哑声埋怨:“怎么才回来?再晚些你就只剩两个姐姐了!”
李玺盘着腿坐到她对面,吊儿郎当地哄:“祸害遗千年,就三姐你这样的,跳进湖里也得被水鬼送回来。”
李木槿翘起嘴角,怼道:“你更、更、更会被送回来!”
见她笑了,李玺便安心了,摆摆手,“小果子,去,叫人上些茶水点心,三姐打算跟我在这扯皮到天黑,不说正事了。”
李木槿:“……”
旁边的女官掩唇一笑,打圆场:“阿郎快别逗趣了,这会儿魏少卿指不定已经到了府门口,难不成您真想让三娘子嫁入魏氏寒门?”
李玺不急不慌,“寒门怎么了?好歹是正正经经进士出身的状元郎,总比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月弯弯qiáng上百倍。”
李木槿大吼:“人家是皓月先生、皓月!才不是什么‘月弯弯’!”
“汪!”
不等李玺作声,忠心护主的熊狮犬便跳起来,凶巴巴地吼回去。
李木槿嘤嘤嘤:“你的狗也欺负我!”
“熊熊子是想让你矜持点。”李玺揉了揉熊狮犬毛绒绒的大脑袋,笑眯眯地奖励了它一块小肉gān。
熊狮犬没急着吃,而是伸出软乎乎热嘟嘟的舌头舔了舔李玺的手,这才轻轻地咬住肉gān的一个小角,小心地吃下去,生怕伤到李玺似的。
李木槿一阵牙酸。
心更酸。
李玺分给她一个眼神,“说吧,想让你英明神武的弟弟做什么?”
“把姓魏的赶走。”
“我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