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积雪已经厚到能没过脚踝。
点点鲜红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白发苍苍散落在身上,却也挡不住漆黑的魔纹狰狞。
身无寸缕、身无分文。
凇云有的只是满身的伤痕。
严刑拷打的痕迹,挑断了的手脚筋,还有左侧大tui剜r后那五个并排的yīn阳鱼。
他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
玄子枫拼命稳住自己的情绪,方才的血海与神识撕裂残留的疼痛提醒他,如果他情绪失控、神识不稳,整个幻境就会面临崩塌的风险,连带着他的神识也会一并撕碎。
所以玄子枫只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都是过去,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快,凇云便倒在雪地上。
他并没有走出去很远,但已没力气向前行走了,被挑断手脚筋的四肢再也无法支撑他的body。
凛冽的寒风中,他如同婴儿般蜷*,也同婴儿那样*|luǒ、脆弱。
寒冷和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凇云的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
凇云缓缓转醒,他发现自己躺在某处rou_ruan的chuáng铺中。
但他依然_gan觉很冷,全身都冷得微微发抖。
凇云并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何处,他的视力似乎更糟糕了,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轮廓。
还没等凇云的大脑重新开始思考,门被推开,透出朦胧的“吱呀”声,一人走进他所在的_F_间。
“寒松公子,您醒了?”
男子的声音模糊却十分耳熟,但凇云还没能适应body的异常,恕他实在是听不出来者何人。
凇云张了张zhui试图出声询问,却发现咽喉传来剧痛,似乎是肿起来之后封锁了整个喉管似的,全然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您发烧了,先喝口水。”男人轻轻扶起凇云的body,将一碗温水搭在凇云唇边。
想必没人会费力设计陷阱坑害一个_yi不蔽体、身无分文、魔纹白发的怪物。凇云也是真的口渴,便张开gān裂的_Cun_B_稍稍喝了些水。
如今,就是温水入喉也能划得凇云嗓子生疼。
凇云咳嗽几声,微微抬头看向对他施以援手的男人。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凇云的视野总算是变得清晰了些,不再男nv人畜不分。男人见凇云抬头看他,竟然吓得脊梁骨窜上一个激灵,当即战战兢兢、正襟危坐。
而这时,凇云也总算是看清了。
“**方士贤?”沙哑的声音十分艰难地从肿*的喉咙中掉出来。
——哟,当年那个日日被戒尺抽得涕泪俱下的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玄子枫也在同时认出了眼前出挑的青年。
“在。”
方士贤坐得笔直,如同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似的,带着几分恐慌。尽管他已经长大了,但打断无数_geng戒尺的童年yīn影依然萦绕在他心头,经久不散。
“**公、公子有何吩咐?”
按理说,方士贤比凇云年长,应该唤凇云“师弟”;但以入学堂、拜师的时间来算,凇云又早他几年;加之凇云一直在学堂授课,还算得上是他老师。故而称呼上向来比较尴尬,常以“公子”代之。
凇云艰难地开口,“**多谢。”
“不、不必客气,公子咽喉不适,还是多休息。有什么话,可以‘灵幻’入脑告知,我、我没事,扛得住。”方士贤平时说话很利索的一个人,在凇云面前条件反she地结巴起来。
“我本源有损。”凇云笑得凄凉,“用不了灵能。”
此话一出,吓得方士贤急忙起身自主罚站。
“公子恕罪!我不是有意冒犯,提起公子伤心事的,公子**”
凇云摇摇头,“无碍,也不必叫‘公子’了,我不过一个罪人罢了。”
经方士贤此番闹腾,凇云反而能提起些jīng神来了。
随着视野的逐渐清晰,_F_间中的装潢摆设映入凇云眼帘。这里是宏剑宗附近城镇的某间客栈,此前凇云外出执行任务时也曾在这里落脚。中_yi只是客栈提供的麻制布料,但总能蔽体。
攒了些力气,凇云挣扎着从chuáng铺中起身正坐,整理好_yi物,郑重地向方士贤行了一礼。
“此番搭救,凇云没齿难忘。”
凇云的额头轻轻置于叠在chuáng榻的手背上,满头白发顺着chuáng畔滑落在地。
现如今,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如此艰难、痛苦,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别、别!公子您别折煞我,我受不了您这样,公子您起来。”方士贤慌张地将凇云扶起来,用枕头垫在他背后,话音起先有些惶恐,而后竟有些哽咽。
在方士贤心中,凇云还是那个一个眼神过来满学堂弟子都要抖三抖的天纵奇才,多么威风凛凛、众星捧月、惹人羡慕、受人敬仰。
如今,竟是白发凌乱、麻布_yi衫,还要向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垃圾叩首言谢。
方士贤想着想着,不禁生出许多物是人非之_gan,眼眶都红了。
不过,怎么说方士贤也是宏剑宗里的儒生少爷,十指不沾阳chūn水,也不怎么会伺候人,更不知道怎么摆弄凇云这种大病之人的body,大冬天急出一把汗。
——大兄弟,你实在不会侍疾就换我来成不?
幻境毕竟是凇云的记忆,身处其中的玄子枫很清楚凇云身上何处疼痛最是折磨人,他半透明的神识试图抚慰那些痛处。
凇云斜倚在chuáng边,对他摇了摇头,“方士贤,你快回去吧。这里常有宏剑宗弟子经过,与被逐出宗门之人接触乃是大忌,叫人发现会连累你的。剩下的路,我自己**”
“别说了!公子,您别说了!”方士贤打断凇云的话,眼眶和鼻子都憋得通红,使劲xi着鼻子将鼻水泪水收回去,“公子,您别谢我。您该恨我的,公子该恨我的**”
说着,方士贤彻底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啪嗒”落在袖口。他抬起胳膊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
凇云有些不明所以,本就头痛yu裂,被方士贤的情绪_gan染,他的脑子愈发疼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问:“何事,何时,何因,我为何要恨你?”
玄子枫半透明的手指变着法儿地按摩凇云的头,虽然徒劳无功,但他实在是心里疼得不行,没法对凇云的痛苦袖手旁观。
犹豫了好半天,方士贤还是有些胆怯,嗫嚅道:“公、公子,我、我现在说不出来**要不,我还是跪着jiāo待吧,比、比较习惯。”
没办法,孩子是从小罚到大的,跟凇云说话有一大半都是罚跪背书、罚跪jiāo待错误,不换个熟悉的姿势开口还真不太适应。
说着,方士贤正坐在chuáng榻之下,抹gān净眼泪。
“我、我**此前,见过三公子把您**就是,按在藏书阁,行那事**”
若不是凇云失血过多,听了此话定是要脸红的。只是他现在体nei并无多余的血ye分给羞臊,也经历过更为颜面尽失的事情,不会为此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
宏剑宗上下都知道他是chūn时祭的祭品,方士贤只是恰巧知道享用祭品的是何人罢了。
方士贤见凇云面色无改,壮起胆子道:“我知道公子作为家臣难以违抗少主命令,乃是被三公子qiáng迫的,却**对不住公子,我当时没那个勇气为公子辩驳,害公子这般,我**”
对此,凇云只是摇头,低垂下目光,“我与少主**不,我与卓三确有私情,是自愿的,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不必为此自责。”
“即便是公子所说的那样,也不能对公子用邪道双修的术法A!”方士贤反而更加激动了,“不如说,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这般糟蹋。既知公子有情,他怎可这般无情无义!”
事到如今,就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万不该如此,都在怜悯凇云。
方士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不敢与凇云对视,“出言不逊,冒犯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无碍。如今也没什么冒犯、更没什么公子。”凇云还想伸手将人扶起来,却被方士贤躲开。
“其实,不仅如此**此前三公子给大家分汤圆的时候,我错拿了他给你的那份,结果三公子特别严肃把碗抢走了。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但、但我没想到那是邪术的药引!”
这时,凇云才想到那碗汤圆,才明白卓应天这段时间为什么如此关注他的饮食,每每送过小食后,又以各种理由拉着他双修。
凇云许久说不出话来。
看不出凇云脸上喜怒,方士贤也不敢妄动,只是偷偷打量。
若不是凇云还有缓慢的呼xi,方士贤差点以为凇云就这么被chūn时祭xigān了灵力和生命力,再被他火上浇油气死了。
就这样等到方士贤tui都麻了,凇云才微微有了动作。
凇云抬起一条手臂挡在眼眶上,竟然笑了出来。
笑得body都微微抽搐。
笑到他一口血咳在chuáng畔。
紫黑的淤血落在方士贤膝前的地面上,吓得他方寸大乱,“公子、公子!你怎么样?我、我去找医生或者会治疗的驭灵师**”
就在方士贤准备冲出去寻医之时,凇云抓住他的袖子,将他拦下。
凇云抬手拭去唇角的血丝,对他摇摇头,“多谢,但我命不久矣,不值得如此奔波,还会连累你受罚,真的不必了。”
“公子**”
不等方士贤说完,凇云像是平日里讲课那般淡然开口:“想剥夺本源之力和全部的生命力并不容易,越是高阶的驭灵师越是如此。须得用剧毒的药引坏其_geng基、败其jīng神才行。”
一番折腾耗尽了凇云全部的力气,他拽不住方士贤,无力地垂下手。
“我六段灵力,足足吃了四十九天几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chūn时祭成了之后,体nei积攒的毒素成了魔藤,长遍全身,将每一处血r都腐蚀成留不住灵力的死物,这才会从皮肤nei透出魔纹。人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活得成?”
这番话说得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凇云劝道:“所以,你也不必因我这个将死之人惹上麻烦、染上晦气。”
沉默许久,方士贤起身。
但他并未离开,只是回身取了热水和毛巾,笨拙地将地上的淤血擦gān净。
可惜这小子是真的不会gān活,擦了半天不仅把地画得乱七八糟,毛巾和自己的_yi袖也脏得不成样子。
“快回去吧。”凇云想了想,又叮嘱道:“回去之后别对任何人提及此事,都烂在肚子里,否则卓三容不了你。”
方士贤听了竟然梗着脖子不为所动,依然和地上的淤血较劲。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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