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她不服她必须gān的念头。白雾趴在落仙台上,使了吃奶的力气,一掌把它轰塌半边。
就这样,白雾带着那个抱着她脚的仙娥在众人惊呆了的表情里,一块从落仙台掉下去。她用翰林护住了小仙娥,自己则真切的受了削皮拨筋的疼痛,褪了半身仙骨与神气。
白雾这个人,认真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她自己说的。
她就是这么霸气,一如既往。
但是好冷啊,什么天了?
白雾朦胧睁开眼,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窗外天色渐沉,暮色如深。她之前拿来盖着的毯子已经掉到地上,怪不得把她冻醒了。
翰林卷了一杯茶给白雾,调皮的打了几个圈披在白雾肩上,还不忘自觉的在她身前打个结。
当初翰林为护南舟有了破损,白雾不能再动法力,自然不能修补。她瞅着绸缎上绣的那几朵歪歪扭扭的小花,觉得自己手艺真好,学什么像什么,做什么都好看。
捧着手里的热茶懒懒的又靠回去,一只手无意识的绕着绸缎的一角,手感还是这么好。
不知道江小桦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呢?
北方魔域战事歇了吗?
琼樱是怎么跟江小桦说她不顾一切跳了落仙台的。
江小桦又是……怎么想她的?
“阿嚏!”她揉了揉鼻子,喝了一口热茶。透过窗子看见南舟提着一只身上有血的兔子往屋里走。
哟呵,这姑娘长本事了,抓兔子。
看来今晚有肉吃了。
谁知白雾还没合上眼眯一会儿呢,就听到外头一声惊叫。翰林先她飞了出去,等她过去的时候,翰林已经卷着那只兔子的耳朵把它吊在空中。白雾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咋了?”
南舟手上还带血,指着那只兔子说:“它……还在动……”
白雾懂得,这很正常。没杀过生的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都会jīng神紧绷,稍有动静便如惊弓之鸟。
她叹了口气。“要不我来?”
南舟摆手。“不能行的老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自己来,我可以的。”
南舟心疼她,她很感谢南舟,非常感谢。
小姑娘勇气可嘉,有前途。
“那好吧。”白雾转身走了。
自从跳了落仙台,白雾就变成了不人不仙。落仙台没能洗尽她身上的法力,让它一个落仙台落一个神,也实在是难为它了。但她现在身体越来越差,只要不动法力,没有人能找到她。
所以白雾与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了,买药的时候都一样贵的她心滴血。
从落仙台下来,南舟有翰林护着伤的轻些,也就躺了半个月,白雾呢,躺了六个南舟那么久。
对的,她前天刚从chuáng上下地走动。从一个完全体的残疾人变成了半残。
想想五百年前的白雾,一位正统天生天养的神,说天下无双也不为过。血脉里流淌的力量善良而仁慈,亲切又无可匹敌。
简单点说,就是一切都是白雾说了算,三界的吃喝拉撒都归她管,她就是他们的父。然而操劳过度,导致她的身体被掏空。五百年前出现将要羽化的征兆,白雾就下界去收了个徒弟,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呕心沥血的培养成神主接班人。
江小桦也算是不负所望,优秀到不行,让白雾超级满意。
十四岁才筑基,二十岁修得仙身,容颜不老。在白雾不遗余力的帮助之下,江小桦成为了这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凡人修成的神。速度之快,简直让白雾都目瞪口呆,说出去觉得倍儿有面子。以至于,白雾养成了每次提到江小桦,都是“我家江小桦”的这个习惯。
她真的是太以江小桦为荣了。
哎,不提了。
还记得答应了南舟晚上教她修行,白雾是言出必行的。当她满怀期待的走在去厨房的路上,猜着那只兔子是红烧、还是清蒸、再不济炖汤也行。她却看到了一副冷锅冷灶,啥也没有。
南舟抱着那只原本应该是盘中餐的兔子站在房门口,脸上先是疑惑然后脸一红,开始逃避白雾的目光。
南舟给兔子包扎好了伤口,就这样要换白雾一晚空腹。
她差点一脚把灶台踹塌。
这样不行,她今天必须填饱肚子。
“要不我……我去找点蘑菇……”
这个提议尚可,白雾理理衣袖,决定保持风度退一步。尽管她已经吃素吃到吐了,还是挑眉应允。“好的。”
她就是这么好说话。
南舟进屋放下兔子换了个小篮子,准备出门。走了两步又站住,支支吾吾结结巴巴。
“我……我怕黑……”
远处竹林适时飞起一群鸟,像是被什么东西惊了。
白雾抬头看看天,确实已经黑透了。
“让翰林给你挑灯引路。”
“我……我不敢……”
“你大小也是个仙,不怕的。”白雾这么引导南舟,孩子是需要鼓励的。
“可是……”
“也行。”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就你房里那只兔子。”
“不好吧。”南舟的话像是不敢直接拒绝白雾,但是身体已经开始向她自己的房门靠拢了。
白雾站的累了,在饭桌旁边坐下,手指在桌子上闲敲。
“我饿。”她说“要不我没力气教你。”
仿佛这个问题让南舟为难,她左右想了一会儿,像是在选兔子还是选神主的肚子之间疯狂徘徊,然后下了决心。
南舟说:“那我暂时不学了。”
好,很好。就这没上进心的东西,跟她的江小桦可差远了!
白雾看着南舟,南舟就在她的审视下倔qiáng的梗着脖子瑟瑟发抖。
害怕的很有气节。
于是,为了填饱肚子,白雾领着南舟进了山。在路上借南舟的剑削了根顺手的树枝。
白雾想着,如果南舟不行,那她就自己上。
反正今晚绝对不能空手而归,她一定要吃上一口有嚼劲儿的!
白雾摸着肚子,就这么下定了决心。
翰林在前头挑灯引路,薄雾绕林,偶有恶灵,被翰林扭着腰身甩飞。风声飒飒,虫鸣shòu叫之声不绝于耳。亏的白雾出来的时候穿得厚。
“老大,这片林子我先前来过了。蘑菇野菜还没长出来新的。”
说实话,南舟做的已经够好了。一直照顾白雾,挖蘑菇竹笋拿去卖钱给白雾买药,白雾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于是她信誓旦旦的拍了拍南舟的肩膀。
“今天我带你改善改善伙食,让你看看肉有多少种吃法。”
事实证明,白雾还是很厉害的。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打到了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野jī。
折腾了一晚真的累,胳膊腿儿都疼。白雾的身体还是没好全,也不会好全,以后还会越来越差。不过有只jī就行了,做人要知足,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于是白雾带着南舟准备打道回府,打算把这只jī洗吧洗吧剁了。早上先吃一顿红烧jī块,中午添水熬汤,晚上再煮个jī汤面。
白雾这么想着,觉得今天清晨的太阳格外的好看。
太阳月亮,一眨眼怎么变成两个了?再数一下又成了三个。
白雾越数越多,接着天空就变成了满天星星,她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又是夜,南舟趴在白雾chuáng边睡着。白雾一拍她就醒了,肿眼泡带着红血丝,看起来比白雾还憔悴。
她撑起身子很认真的看着南舟,严肃的问。“jī呢?”
南舟一愣,又把头低下去了。
她一低头白雾就知道坏了,jī肯定是没了。
到嘴的肉飞了,瞬间就头晕眼花浑身没劲儿,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白雾捂着胸口,很难受。
“jī,我想要我辛苦抓来的jī。”
南舟一见血,慌的手忙脚乱,拿帕子给白雾擦嘴。
可白雾越想越难受,背过身去,心疼的直抖肩膀。
“啊……我的jī……”
南舟慌了,她一慌就结巴。
“我……我想着jī肯定比神主重要,都……都怪我,我马上再去抓一只回来。”
“外面天黑。”
南舟看一眼窗外,没犹豫,握着拳头说。
“我大小是个仙,我怕什么!”
瞧瞧,多么慷慨激昂,自信有余的一个孩子。前途无量!
“那你去吧。”
南舟走后,白雾慢慢从chuáng上坐起来,嘴里的血忍不住往外涌。她想她可能没几天好活了。
白雾见过太多神祇羽化,但他们大多都走的体面。或是大战中身陨;或是为镇守一方安宁化身灵脉滋养万物;再不济,法力衰退渐渐消失。
没有一个像她羽化的这般痛苦。
吃不上一口肉就算了,血枯而死,如此难堪。
一点都不体面!
她把血吐完了,在南舟回来之前收拾gān净。白雾总不想看见南舟哭,南舟一哭满脸通红,两眼发肿,活像池子里的金鱼。再者,之前不小心让南舟撞到过一回,从那儿以后就死活不离开白雾,连睡觉都在门口守着,怎么说都不管用。
白雾记得当时南舟刚从外面采蘑菇回来,她还不能下chuáng走动,看到满襟满袖的血,南舟整个人都吓傻了。
扑过来像是想抱她,又僵着手停在那里不敢碰她。就仿佛白雾真的是一团虚浮的雾水,一碰就散。南舟小心翼翼的问白雾。“神主……你怎么了?”
她两眼通红,满脸的恐惧与害怕。
白雾猜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是láng狈极了。
叹了一口气,她拿袖子擦擦嘴,说:“卧chuáng太久脏腑瘀血,吐出来好多了。”
南舟信了她的话,像是终于找回一点行动能力,挪过来想给白雾拍拍背,又不敢碰她。
白雾把喉咙里的血咳尽了,擦gān净嘴,抬头歪着脑袋看南舟,很想做个可爱的表情。
“南舟啊,来个净身咒呗?”
南舟的眼泪还在掉,仍然很听话的抬起手把白雾身上的血迹清理gān净。
南舟满眼都写着心疼,害怕白雾出事。白雾想着趁这个机会提一些要求,不过分吧?
于是白雾清清嗓子,虚弱的唤南舟,无力的拉过南舟的手,说:“舟舟,我想吃口肉……”
白雾觉得她的表情应该很诚恳,南舟也如她所料的点头,答应的很有信心。
但是白雾至今都想不通,那只兔子它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