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把火折子点亮,搁在宫灯里,灯光暖融融一团,映出一殿半明半暗,横波斜靠在御座上,面色惨白,唇角含笑,身下汪着一泓血水,浸到御座上,顺着座上雕刻的莲花纹路往下淌,像是宝座束yao上开了血色的花。
“我只是运气太差而已。”她柔声道,“你也好,阿骁也好,我运气太差了。”
“天命国运皆不在你。”
“**在我那个脑子不好资质平庸的舅舅身上么?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若天命枉顾,那天命就是错的。”
“**若早些收手,何至于此。”
横波笑出声,她像是一头掉入陷阱然而泰然自若的豹子,她似乎嫌头发乱了不舒_fu,拆了发髻,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于灯火中显出一种近于玉石一般的透明,“我是个野心家,不是个君子,我当然要苟延残喘到最后一刻,然后像条野狗一样被追到穷途末路剥皮抽筋A**”说完这句,她若有所思地看他,“我很好奇,你怎么在这里?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你怎么来了?”
她是真的疑惑,沈令顿了一顿,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暗淡的光彩,“**因为我选择保护对三郎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横波侧了侧头,饶有兴趣看他,“那是什么?”
“塑月、你。”
她忽然不笑了。
沈令依旧用那种奇妙的暗淡眼神看她,慢慢开口问道:“**北齐和栈道刺杀秦王,都是你指使的?”
横波冷而尖锐地看着沈令,她慢慢把头发重新编好,用发带系好,才冷而短地道:“是。”
“**他那么爱你。”
“**”横波没说话,她只是盯着沈令,然后苍白菱唇一勾,整个人显出一种异常妖异的风流明锐,“**你要杀我?”
沈令点了点头,“我不杀你,你会被明正典刑,阿骁不会包庇你,他会亲自审讯、亲自画押用印、亲自监刑,看着你死——他会恨自己的。”
“那让门外谁杀了我都好,你何必自己动手。”
“**谁杀了你阿骁都会恨他,横波,他就是这么爱你。但他不应该恨任何人的。他该一世笑着,骄傲又心软。所以,只能我来杀了你。”
横波失笑,“他不会恨你?”
“**嗯,因为他爱我。他也许一开始会恨我,但时日一长,他对我的爱总是能盖过恨去。”沈令冷而苍白的面孔上泛起了一丝模糊的rou_ruan,横波忽然有些恍惚,她总觉得自己在叶骁面上也见过类似的表情。
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小,还要*_M抱的年纪,阿娘和阿爹最忙的时候,她最亲近的便是只大她四岁的小舅舅,叶骁也疼她,半大的孩子抱着*娃子四处疯跑,被显仁帝看了笑话,说是半大猴子拖口袋。
有一次,他说他新学了一首歌,便抱着她坐在庭nei竹帘下,唱给她听,那时候叶骁的表情就是这样的,浅浅的,遥远却真切的rou_ruan。
沈令提枪踏上御台,横波勉力抬起头,看着男人,沈令也看她,“还有,横波,我发过誓,凡是伤害过三郎的、流了三郎血的人,即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一个一个,要他们用血来还。我发过誓的。你也不例外。”
横波点了点头,笑道,你这人我最喜欢这点,别人刚正是gu子浩然气,你这gu刚正到了极点却是带了几分狂气,居然十分可爱。说罢,她喘了一下,慢慢移开一直虚掩着的手,小腹上赫然ca着半支断箭,她眯着眼往上看,汗水跟滚珠一样从额上滴落,“你下手gān脆点,我怕疼得厉害。”
沈令忽然觉得,她与叶骁真像。叶骁也怕疼得厉害,却总是挡在所有人身前,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沈令的面孔掩在烛火的暗影中,他沉默着点点头,提起了枪。
“**沈令,现在能伤害他的人只有你了,答应我,不要伤害阿骁。”
“我不是你。”
“是A,你不是我**”横波呢喃了一句,笑了一下,汗水滚到面上的伤口里,沙着疼。
她的眼神忽然就远了。这一刹那,她越过沈令、越过皇宫、王都、极北裹啸着寒风的苍茫大地,望向叶骁的所在。
然后她闭上了眼。
她对沈令说,告诉阿骁,对不起,我害他伤心了,我死了是我自己咎由自取,跟他没关系。还有,我爱他,我不恨他,所以,他不要恨自己。那不是他的错。
沈令默默听完,对她微微颔首,然后一枪飞刺而出——
在雪亮□□没入body的刹那,横波忽然毫无关系的想到,当初叶骁教她的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她好似只记得几句**三chūn月影照阶庭**人长命,月长生**
横波头颅了无生息地垂下。
沈令拔出枪,俯身,小心翼翼把她从御座上抱下来,慢慢走出天和殿。
在他步出的一刹那,殿外士兵欢呼出来!
“首恶伏诛!”
“首恶伏诛!”
“首恶伏诛!”
欢呼飞快地蔓延向整个宫殿,他只小心翼翼抱着死去的nv人,不为所动,慢慢走去。
显仁宫变便这样惊险而过。
把横波的尸体jiāo给了灿将军,沈令去拜见显仁帝。
皇帝还在南有楼,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坐在榻上,整个人像个早衰的老人,毫无一点jīng神。
沈令在他面前跪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抖着声音叫他起来。
沈令没有起身,他在地上挺直body,笔直看着显仁帝,“臣有一请。”
“**你要求什么?”显仁帝似乎dòng察了他的意图,用一种微妙的心平气和开口说道。
“臣只想问,若蓬莱君之请,陛下是否会同意?”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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