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夜下西厢远远瞥见,如今见了真容,心中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赵居行已经是个半百的模样,此刻穿着一身黑_yi,又握着那柄又宽又长的蛇剑,更显得人单薄瘦削。见他两鬓已经灰白,面上也有了风霜,只有那一双沧桑锐利的眼睛还闪着清明的光,像是残枯的老树上还挂着常青的枝桠,也不知道那躯gān里藏着什么样的生源。
我听见薛示惊讶一声,却看见师父已经上前同那黑_yi人站在了一起。
“今日有我在此,你休想动他们一_geng汗毛。”
听见赵居行说话,那灰麻雀却突然凄厉得笑起来,仿佛牵动了伤口,口中又断断续续地涌出黑红的血,只见他body微晃,举剑的手也颤抖着垂下,悲凉地说道:
“这么多年......三哥......我从没想过会是你......”
赵居行不为所动,仍是指剑对着他:“这么多年,我也从不知道右丞竟是绪国jian细。”
灰麻雀的伤看起来很严重,已经无法支撑他站着回答,整个人缓缓地滑下去,撑着那柄蛇剑才勉qiáng半跪下去。可即使如此,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身旁的薛示听言猛地上前几步,急道:“叔父,右丞究竟在做什么?”
赵居行仍是望着地上的灰麻雀,淡淡道:“右丞携虎符和圣旨自永昌点兵,可只令五千轻骑前往腾云关,自己突然转道去了潭阳......一不去昆州接应太子、二又派沈空对你狠下杀手......”
“绪国已有兵马向昆州赶去,右丞暗中勾结绪国中人......太子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薛示惊道:“右丞曾为太子少傅,待诸将如子侄,我初入昭,也承他日夜教导,才有了今日成就......右丞断不会如此,这其中可有别的缘故?”
那人听完薛示这一席话,摇头叹气道:“示儿......当年你父亲意yu离朝,皇帝不允,右丞又苦苦相bī,万般无奈之下,才自绝谢罪**右丞心机shen重,并非如你所想。”
薛示不解,眉头拧成一簇:“什么......父亲自戕难道不是愧对完祥将军吗?何来右丞相bī?父亲曾有遗愿,只盼能踏破*冲、为将军报仇**”
赵居行叹气道:“倘若真如你所说,你父亲为何将池霜剑毁掉,却不留给你呢**他又何曾**”
灰麻雀撑着剑在地上ChuanXi不已,自从被花和尚的暗招击中之后,他整个人仿佛像是被点了什么机关,活力一点一点泄出body,现在只剩下摇摇yu坠的一身骨头和苍白的脸。听见二人说到此处,却突然提气ca言道:
“右丞所谋,功在千秋,你们如何懂得?”
言毕,见他艰难起身,可摇摆两下,又落在了地上。我听那灰麻雀呼xi已经急促,喉头似有源源不断地鲜血涌出,可他又在极力压制,便生出一gu断续的咕噜声。
赵居行见面前之人已是qiáng弩之末,便放下了剑朝他走去,俯看着灰麻雀问道:“先夺太重珠,后杀凌江侯,右丞究竟是什么打算?”
灰麻雀shenxi几口气,似是短暂地压下了Xiong头起伏,竟笑了起来:“你我同门数十载,我论武功和资历皆不如你......可你一点也不好奇,为何右丞会选了我吗......”
赵居行默然不应,却听他继续说道:“本知你与池霜剑派颇有渊源,却不想微末恩情竟能让你做到如此地步......”
言及此处,却又是一阵颤栗,灰麻雀抬头望着赵让,那凶恶的脸上竟有了人气:
“三哥......你扶我起来吧.....”
这灰麻雀效命右丞,似乎在探云门里也是个不小的首领,垂死之际竟如此坦然。见赵居行弯身去扶地上的人,身旁的薛示有些紧张,出言提醒道:“叔父小心!”
灰麻雀借着身旁人的搀扶堪堪起身,左手仍握着那shen入地下的长剑的剑柄,对着薛示说道:“薛侯爷,我这三哥受过薛将军的恩,最是良善不过。”
他已经没了力气,试图提起那柄长剑,却不曾将其拔出分毫,哑然笑道:“三哥,借剑一用。”
赵居行将他扶起后便撤了手,只在他身侧伫立以待,听他借剑,便知他要自行了断,可手中那柄长剑却迟迟递不出去。片刻,听他开口道:“莫回探云门了,自去找出路吧。”
灰麻雀听言愣神片刻,脸上笑意未褪,盯着我们道:“侯爷,我没说错吧。”
我望着面前两人,虽都穿着黑_yi,可一个是瘦弱的磐石,一个是yu断的粗木。磐石有心便不可移,长松奔着参天去,折断又在几时呢?
我只晃神一会儿,却听见薛示大喊一声。鬓边却来几道细风呼鸣,眼角瞥见师父飞扬的_yi摆。
灰麻雀陡然转身,猛地抽过身侧人手里的剑,利落地将长剑自心口贯入,身子却和赵居行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紧紧地握住剑柄,整_geng蛇剑没入他二人body,因这变故太快,赵让背后突出的剑刃上却是银白一片,直到那两人逶迤倒地,才从剑尖淌下一gu红来。
灰麻雀微微转头,用侧脸去贴身后的人,望着天喃喃道:“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良善之人。”
我与师父急忙上前,却见二人气息均已断绝。灰麻雀的笑容挂在脸上,竟是个安详闭眼的模样,可念他所为,便觉得这张脸既是可恶又是可怕。
薛示缓步上前,跪下身阖住赵居行惊诧的双眼。那双手久久停住,轻轻拂过他斑白的头发,薛示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早就知道叔父在探云门中,对不对?”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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