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安,何时得空,我们去一趟蔚湖山庄吧,替许家也上一炷香。”
师父已走出了很远,听了薛示的话转身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我见他双眼微红,又想起刚刚薛示在祠堂说过的话,恐怕是引得师父想起了旧事。
正yu下山去,薛示又道:
“垂安,我多年未来药阁,想再呆一会儿,你同阿梧先回去吧。”
师父听言便望着薛示,那目光很是shen沉,似想看破什么,却又是不忍。像是冬日的坚冰,yu刺破河岸的冻土,可阳光照下来,却吻到了一颗chūn芽。
我本以为师父不愿留薛示在药阁,却听他语气平和,颇为温柔:
“莫误了吃药。”
师父放心他,我却不放心,于是便留下来看着薛示。我刚听他在祠堂里说那些话颇为古怪,要从什么故人遗志,要守什么故人遗血......许家灭门不已经查明是方林钟和*冲太玄军所为了吗?他们不是都已经死去了吗?
那薛示又要从谁的遗志,守谁的骨血呢?
他还要做什么呢?
师父已经下山去,我立在门前发着呆。却看见薛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柳树下刨起土来。
我上前去看,却见那柳树下已被薛示挖出一个一尺shen的坑来,隐约看见里面埋着什么。
薛示见我凑前,便抬头笑笑:
“我可藏了不少宝贝呢**还好你师父只修_F_子,不曾把这树砍了去......”
我还道薛示是睹物伤情,想着故地重游怀念一番,没想到竟是来找旧日赃物的。
正想着待会儿回去怎么在师父面前告他的状,却看见薛示已从坑里掏出两个陶罐。
我看那两个罐子圆圆滚滚,用huáng泥封了口,罐身贴了红纸,那红纸常年埋在土里,被虫蚁啃食,已经破破烂烂、满是坑dòng,却也依稀能看见上面有字。
“这是酒吗?”我问道。
薛示拿起罐子细看,应当是在辨认纸上的字,仿佛是认出来了,只见他将其中一罐放在身后,将另一罐又埋回了坑里。
“不错,这是桃酒。”薛示将那土坑埋上,用手压实,似嫌不够,站起身拍了拍手,又抬脚踩了一圈。
“我离谷之前同季非一起在此埋下了酒,立誓不破*冲,绝不回谷......没想到,竟已是十年过去了**剩下一坛,便留给他自己来开吧**”
我听言惊讶,原来另一坛竟是曾大哥埋下吗?可他们十年前出谷,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何对*冲有如此恨意?
“薛叔,你和曾大哥究竟为何出谷A?”
薛示端起地上那坛酒,伫立一会儿,走到药阁门口的台阶前坐了下了,望着我道:“阿梧,你会救你的仇人吗?”
我心中惊讶,怎么师父问我,薛示也来问我。这个问题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走到他跟前,也坐了下来,回道:“医者悬壶济世,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薛示望着怀里那坛酒,颇是伤_gan:
“世人皆要求医者仁心,可总忘了医者亦是人心A,可我自父亲逝后,便是人心多过了仁心......父亲那时已灭太玄,又值盛年,皇恩荣宠、声名地位,无一不有,骤然自戕,朝野惊然......”
我听言大骇:“什么?薛前辈是自戕而亡?”
薛示并未看我,仍旧垂头道:“父亲临终前叫我来青州,我原以为他是心念故人,也想顺他心意试着做个安稳游医......可自那年陶师姐出事后,我便知道,我这医谷弟子,终究是做不成的。”
那日潭阳庆余节,师父叫曾大哥去_F_里说话,我一直在旁听着。这位陶师姑离世,便是让曾大哥从军的原因吗?
只听薛示的声音愈发清晰:“陶师姐惨死,我与季非一同追查,却发现太玄军虽灭,可其旧部仍旧游dàng于世。*冲假意jiāo好,实则放任手下伺机报仇,他们恨我父亲入骨,竟寻到了谷中,杀我不成,却误杀了陶师姐......”
“我将此事告知师父,师父却不置可否,只让我不再出谷,不许去想*冲的事。可师父离世后,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信,我展信一看,竟是我父亲的字迹......”
“信中字字句句,皆言他大功未成,心有不甘,虽灭了太玄军,却放跑了右怀王,害得昭军枉死数万,完祥将军也因此牺牲。父亲心中愧疚,羞见天颜,只yu挥师西进,踏破九纯......我那时方知,父亲心中所想断然不是远遁江湖......
“那么多年,我竟会错了意......”
我看着薛示怀中那坛桃酒,只觉得那里面装着的皆是血泪。我二人一时无话,中日高悬,照得前山大白,远远望见山下竹林里冒出微微青烟。
薛示突然一笑,抱着酒坛站起身来,并不见刚才的愁面:
“过两日便是垂安生辰,小阿梧,你得帮我一个忙。”
肃康二十年五月二十一。
浮罗谷大雨滂沱。
我和薛示打着伞,站在河边看那一川残红。
为祝师父生辰,我花了好几天的功夫上山去采那些隐山花。
薛示本想取桃花,可入夏许久,桃子都快熟起来了,哪还有什么桃花。幸好后山一片隐山正是花季,团簇开放,甚为红Yan。我们忙碌多日,才采下不少,悉数堆在河边,只等待师父来时,洒落入川,让其沿河流下。
薛示管这叫“和江寿”。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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