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风靠近是没有声音的。
层层纱幔被拨拂开时, 康宁还以为又是碧涛过来问东问西,他眼也未抬,窝在锦被中懒洋洋翻过身去, 背对着chuáng外。披散着的黑色长发如流光般滑落进一只探过来的掌心。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头疼,要安安静静躺一会儿,暂时不想过去了。你gān嘛又来?”小皇子声音轻轻软软的,温凉舒越, 已跟戚长风记忆里那一把*声*气的嗓音完全不同了。
就像chūn日的寝殿里飘来了一只羽毛,在戚长风被酒烧得gān渴的喉咙上轻轻搔了一把。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一把凉滑rou_ruan的发丝,只_gan到一缕暗香不知道从哪里幽幽浮了上来。
七年前他把康宁搂在怀里、抱在榻上——那时他们俩都还小。康宁是他失去父M_后所拥有的最珍贵的朋友、D_D, 是他心爱的小孩子。他从来不觉得他们之间怎样的亲密是过分的。
可是今时今日,久别重逢,戚长风只是这样握了握康宁的头发,却突然觉得自己唐突。
就好像——不过是一缕朦胧的香气在他身周飘飘绕绕, 他却发现康宁确实是长大了。
“怎么还在那儿,不说话?”小皇子觉出两分异样,从chuáng榻上侧撑起身, “你倒把帘帐给我——”
光线暧昧昏暗的寝阁nei, 哪还有一二宫人侍候的身影。
仰角看去过分高大的年轻男人正如凶神一般立在他的chuáng头。背光让男人一双黑沉的眼睛更显幽shen, 成年后那明显带出边民特征的shen刻轮廓如刀裁般锋锐俊美,一道极短的shen红疤痕竖在他左边的眉尾, 为他横增了两分凶煞的气质。
好在少年时那种潇洒清朗的气质还在他身上余留了两分,为他中和了一二自刀光血海中带回来的邪气。
“不认得我了?”
没看到小皇子的脸时,碰一碰他温凉的长发都怪觉唐突。等看到了他的样子,戚长风的两tui好像又有了自己的主意,更向皇子chuáng榻迈近半步。
康宁却本能地_gan到某种危险的侵略x, 撑着手肘向chuáng榻shen处挪了半寸。
“戚将军。”小皇子咳了一声,好像他们很生疏那样的——“戚将军不是应该正在庆功的宴席上?”
“戚将军?”
戚长风本来自踏进望舒殿昏昏nei阁、见到小皇子横卧着的纤瘦身影,就好像伏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中,他只觉酒意跃跃在眉心Xiong口,手脚两膝都发苏发软。
此时却都被这样一个称呼给叫醒了。
从一早起激动盼望着却反复落空的失望此时一齐涌进他脑海中,都化成了一gu激dàng的怒意,戚长风气得直笑:
“怎么不是长风哥哥了?”戚长风欺身过去,跟康宁挨得更近。
“说来从两年前,殿下就不大再爱给我回信了。难道是小殿下长大了,认识了更多伙伴,就把长风哥哥给忘了吗?”
康宁哪里还叫得出小时候的称呼?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年幼时是怎么能“长风哥哥”、“长风哥哥”叫得那么顺口的。
只是戚长风这么说,康宁又能从最初猛一见面的那种生疏怪异中找回几分亲近的_gan觉了。
康宁就像是一只反应极慢极迟钝的蜗牛,此刻正在缓缓地把眼前这个看起来危险又侵略意味十足的年轻将军同他记忆里最爱的大哥哥、多年来信纸上亲密的好朋友对应起来。
就像笨蛋小狗有时候要在久别的主人回来好一会儿后才能把他认出来。然后才是摇尾巴撒欢的时间。
可戚长风上来就一副从未离开过的样子踞在他chuáng头。
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康宁自己也很难发觉——戚长风有点把他吓着了。
康宁没有答话,他靠在chuáng角盯着戚长风的脸,然后慢慢开始有一些喜悦和笑意浮在他眼角眉梢。
察觉到他在一点点松动,戚长风也笑了。
堂堂的战神戚将军今日起得那么早,对着勤务兵好容易采买来的铜镜照了又照。他抄着自己砍杀敌人的佩刀、趁着熹微的晨光又刮了一遍下巴和鬓角的胡茬,又将挂了yi_ye的将袍小心穿好。
他满心想要康宁在重逢时的第一眼就看到他威风凛凛、光明神耀的样子。
可他现在满身酒气,推杯换盏一番、宴饮奔波之下,又有青色的胡茬从他下巴上冒了出来,他的盔甲和佩刀早在进殿时被卸走了,而后更是头脑发热之下莫名跑出去喝了一肚子的冷风——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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