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小姑娘,别闹了,去那边,那儿有卖糖葫芦的。”牙婆子见她一身绫罗绸缎,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子女,所以好言劝道。
“一百两是吧?”微醺仰起粉嘟嘟的脸颊仰视她,语气正儿八经的,一时倒让牙婆不知如何答言。
“小姑娘,这丫头是我看上先买的喔,你去那儿挑别的吧?”娥娘子语气娇柔,扶着纤腰微颤着胸脯半蹲下来,还一边用力揉捏微醺红扑扑的粉颊。
微醺厌恶地拍掉了那柔荑一般往她脸上乱揉的手,牵着李家姑娘往旁边跨了一大步,微嗔道:“敛秋,把银子给牙婆,告诉她我是谁。”
微醺一向是比较低调平和的人,但那娥婆娘的靠近实在是太恶心,身上一股子呛鼻的脂粉味,还满头油腻,说起话来要让人掉几层jī皮疙瘩的节奏,实在让人难受透顶。而且她实在是中意这个小姑娘,不忍心看她堕入风尘,只好稍微摆摆架子吧。
敛秋一听,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挑眉对牙婆子道:“银两赶明儿来魏国公府找三房的人取吧!咋们姑娘是魏国公三房蒋大人嫡亲的女儿!”
“蒋姑娘?!”牙婆子和娥娘子一致地惊呼出声,随后牙婆子就又换了一副嘴脸跟在后头唯唯诺诺。
当年蒋老太爷可是跟在先皇身边打下这个天下的,魏国公的爵位世袭,而蒋老太爷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沿袭爵位手持重兵常年镇守边疆,二儿子也自幼跟随父兄征战沙场,不幸在一场大战中英勇牺牲,时年十六,尚未娶妻,也未诞下一儿半女。
而三儿子蒋戚耀则自幼待在家中熟读圣贤书,在举场上一举夺魁,现任大理寺卿。还有一个小女儿贵为当今皇后,而蒋戚耀更是皇嫡子嫡亲的舅舅。
对于如此有能耐的世家,纵然娥娘子愿意花更大的价钱也是不愿意去得罪贵人的。
微醺笑盈盈地握着李家姑娘的手,发现她的手指瘦削纤长,比她那肉肉的小手好看了不知多少,只是即使大热天的摸起来还是冰凉冰凉的,而且骨感太过,硌得蛮难受的。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微醺微笑着仔细端详她的双眼,纤长黑亮的大眼睛被浓黑纤长的睫毛遮去了大半,但依然看得出那是一双如古井清月般好看的眼睛,只是太冷清了些。
敛秋在一旁忙打哈哈:“六姑娘,李姑娘看起来似乎比您大吧?叫人家小姑娘的…”
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李家姑娘开口了:“你是…大理寺卿蒋大人的女儿?”
“我叫蒋微醺。”微醺倒没有怪她的唐突,毕竟原来也是位官家小姐,她爹原来的官职也是不低的。
“我叫李…颜夕。”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说完她又垂下了眼睫。
入府之前,李颜夕恳求微醺把其罪臣之女的身份隐瞒起来,微醺倒也体贴她,而且她自己也是偷偷跑出府的,总不好跟人说跑去街市口看人贩子贩人了。
于是前脚进了府,后脚就让敛秋取了银子去给那牙婆子,并多付了一些让其闭紧嘴巴。对府中人只说颜夕是敛秋的远房侄女,爹娘在洪灾中过世,举目无亲的只好来投靠敛秋。恰好等敛秋嫁人后可以来接替她的位置伺候六姑娘。
微醺让敛秋取了gān净衣物和伤药膏给颜夕,并让她替她上药,结果颜夕极力推拒。敛秋以为她害羞,乐呵地上前一把想把那已然破碎的锦衣扒拉掉,结果她像一个受伤竖起浑身刺的受伤小shòu般,咆哮着缩到了角落,倒不是惧怕,而是警戒的神情。于是,也只好作罢。
敛秋是侍候姑娘的大丫头,一般有自己的房间,就在绣楼里与微醺的房间相隔一个天井,呈俯瞰低就之势。而一般丫头只能十个一起的在一个房间里打通铺,洗漱什么的都在一起。
由于敛秋现在还未嫁,颜夕自然得与其他丫头在一个房间里作息。但颜夕却婉拒了,她说是感念六姑娘的恩情,以后的值夜都由她包办了。
值夜就是丫头们轮流晚上睡在姑娘chuáng榻的踏脚上,以便姑娘半夜渴了递茶热了扇风递帕子的工作。
“每天晚上都值夜那怎么行?睡不好不长大的哦。”微醺心疼地看着这一脸执拗的丫头。
但最终颜夕执着,说起码在敛秋嫁人之前的这段日子由她来值夜,微醺无法,只得晚上自己忍着渴耐着热不啃声。
昨日微醺偷跑出府的事情最后还是被三老爷蒋戚耀知道了,姜妈妈来到映日苑敲响绣楼楼上的雕花描金槅扇时,微醺还在帐内酣睡着,而颜夕则早已起了。
正当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姜妈妈打算把槅扇门推开之际,敛秋捧着姑娘的衣物从木楼梯下一步步拾阶而上,一边挑了眉往这边喊:“姜妈妈,怎么了?”
“秋丫头,昨儿个是谁在姑娘屋里侍夜?怎么我敲那么久门没人应?”姜妈妈一看敛秋过来,神情焦急道。
正说着,红漆描金的槅扇门“吱——”一声被推开了,门内站着一个刚过姜妈妈腰际,梳双环,肤色白皙,下巴削尖的漂亮丫头,可惜神情很是淡漠。
“哎哟!这个就是那个新来的丫头吗?叫什么名字来着?”姜妈妈一看,眼睛亮了一下。侍女进府一般都得先进行登记,昨天颜夕进府没多久,府内上下的人都知道进来了个和六姑娘差不多年纪的漂亮丫头。
“我一个远房侄女,叫颜夕。颜夕,这是姜妈妈,六姑娘的奶娘。”敛秋在一旁介绍道。姜妈妈是从小把微醺奶大的,小时候微醺可粘她了,她也把微醺宠溺得紧,直到三岁还让微醺吃自己的rǔ。可惜自从三岁生辰前后,小家伙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突然和她不亲了,连rǔ也不喝了,平时看她的小表情也怪怪的,一副难堪又不忍的样子,更不许她跟着,只让敛秋伺候着,为此她不知黯然神伤过几回。
“姜妈妈好。”颜夕依然垂着眼睫,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平视的样子让站着的大人们看起来像是低垂着头的。
姜妈妈蹙了蹙眉,微微点头,随即又拉着敛秋往一旁,语带忧虑道:“秋丫头,不是姜妈妈信不过你,可是你看这孩子…她能伺候姑娘吗?还有,三老爷那边今儿一早大发雷霆的,让我把姑娘带到他书房去,为的昨儿的事情…”
姜妈妈心知自己姑娘自从三岁那年大病愈后,行为神态全都变了,人变聪明了,但同时行为也变得异于常人。经常做些悖逆的事情,虽然最后都总有法子转危为安,但姜妈妈还是担心。这么不靠谱的姑娘,以后由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木头美人般的娃儿来照顾,能行吗?
敛秋一听三老爷已经知道昨天姑娘偷跑出去的事,懊悔地伸出一手来猛拍脑勺:“噢!我都叫姑娘别去的了!她就是不听!”
这时帐内的微醺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了,扒拉起来揉了揉眼睛,掀开帐纱见颜夕不在,于是自个儿下了chuáng,穿着亵|衣边往外走边唤:“颜夕!颜夕!”
等姜妈妈和敛秋意识到姑娘起来,正要往里走时,她们家姑娘已经穿着专门裁剪过的luǒ露出双臂双腿的亵|衣站在门槛边了。
一直平视着的颜夕此时急急地垂下头去,昨夜当她家姑娘从衣橱里掏出这么件布料少得可怜的小玩意要往身上套的时候明明被她垂着眼睛阻止了的。她还亲自把撅着嘴满脸不情愿的小姑娘赶鸭子一般赶上榻落了帐,谁知一觉醒来,那玩意儿还是乾坤大挪移般挪到她家姑娘身上。
看着六姑娘一脸狡黠地眨着眼,颜夕无可奈何地别开眼,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苍白的双颊可疑地氲上一抹红染。
“哎呀,姑娘,你怎么又穿成那样,上次那件剪破的我好不容易给你缝好,这次你又弄烂一件…”说着,姜妈妈就忍不住凑了上去,刚要触碰到她的小手臂,她就条件反she般后退了几步。可看到姜妈妈一脸黯淡后,又有点懊悔。
敛秋是心虚地垂下头摩挲着衣物,gān咳了一声后就进屋假意收拾躲开了。她是知道自家姑娘的这些破事的,只是被她磨得实在没办法才由了她把十几件好好的亵|衣裁剪成这比女子袜|胸料子还少玩意,说是什么“比jī泥”。其实她也不过就是太怕热了。
这个时代一般只有一岁内的孩童和开始发育之后的少女才会穿那种兜肚的里衣,一般像六姑娘那般既不大又不小的女娃儿都是直接穿一件窄袖而质地柔软的素衣。但如今这个气候着实热了点,想当初她没穿过来之前在家都是直接把身上扒光了睡的。
侍候姑娘的丫头是连沐浴换衣服也一起侍候的,而且六姑娘还是个娃儿,敛秋一把将她抱起放到膝盖上,脱光了换上得体的衣物,动作是纯熟得跟吃菜咽饭一般。只是没伺候惯人的颜夕此时却背过了一边去。
敛秋好笑地叫住了她:“颜夕,姑娘以后的这些事情都归你管了,你可不能不学呀,站那么远gān啥?赶紧过来呀,怕不是还没给人穿过衣服的吧…”
颜夕的后背徒然一抖,攥着的双手紧了紧,随后见她仿佛下了大决心般转身过来,就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往这边走,头依然是半垂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