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徐家出身,他是曲阿名声最响的医者,若他治不好,其他人想来应该也是治不好的,更何况若其他人发现了他们得的是恶疾,报给了官府,也许他们遇到的就是驱赶和焚烧的命运。
相比之下,哪怕只有一部分人能得到杜先生的医治,也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不,不怪杜先生,是我们自己**”
那孩子嗫喏道。
“士族亦有生死之时,在生死之前,士庶之分毫无作用。”马文才可怜这些人,唯独痛恨那个被称为“杜先生”的人。
“医者救人,士庶之分不过是医资多寡的区别,因为杜生别无所求,你们就觉得他是好人。嘿嘿,一无所求的人,往往才是最贪心的那个。你们付出了_gan恩之心,对他惟命是从,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友原本有救治的机会,硬生生被耽误到离死不远。”
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先生?
马文才想起那位自知本事不济,宁愿自污名声,以bī得徐之敬尽早救人的“神医”。
他也是qiáng迫了徐之敬,却是以医者之心保护着徐之敬的名声,而不是用名声去胁迫徐之敬。
马文才不懂医术,可若杜生、这些庶人这样的人多几个,他也只会束手而立。
“至于你们说的‘见死不救’的徐家人,你们可知在会稽学馆读书的徐之敬为何会千里迢迢北上?他会在这里,是因为淮水淹没的地区出现了瘟疫,瘴气随水四处蔓延,徐家人在疫区救人,人手不够,连徐之敬这样嫡系的子弟、家中未成年的孩子都已经去了。”
马文才的手搭在徐之敬的肩膀上,他能_gan觉到手掌下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他尽力让自己不被那颤抖影响,扭过头说着:
“你们觉得徐之敬不救庶人,这是不假。可徐家人却在外面为了中了瘟疫的人九死一生,这些病人是不分士庶的。若徐之敬在这里若有了闪失,你觉得徐家上下还有心思救人吗?你们不是在寒人心,简直就是在人心口上捅刀子,就跟里面死的那人一样。”
他shenxi口气,在高个子男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朗声问道:
“徐之敬因兄长之死对庶人抱有成见,今日也许靠里面死的那男人一条命就能撼动,但撼动不是补上了那里的缺口;今日各位所作之事,若寒了在疫区奔波的医者之心,要用多少条命,才能把医者们心口的窟窿补上?”
徐之敬身子猛地一抖,突然掩面低头,就伏在马文才的背后低泣着。
“这破地方,哪里像是求生之地,简直像个巨大的坟墓。”
马文才仰起头,环顾四周,表情复杂。
“我若是里面那人,就该将这么多病人摆在曲阿县衙的大门口,一刀在县令面前把自己捅了,而不是去吓一个只会治病的士生。”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想过?”
那些汉子咬牙切齿道:“我们难道不想这么做吗?若官府愿意保护我们,愿意看一看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惨事?南下的难民能到南边的十不存一,还有齐郡那样烧人的**”
“所以你们就不敢了是吗?因为齐郡有县令烧了瘟疫致死之人,你们就觉得无论哪里见到你们都会把你们烧了。且不说若真是瘟疫你们怎么还能活着,你也说了,到南边的十不存一,若此地县令不仁,请问你们是怎么能留到今日的?建康里都进不去人,你们倒能在曲阿逍遥,躺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乞讨?”
马文才一声长叹。
“说到底,你们是已经吓破了胆,情愿在这坟墓里等死,也不愿意去试试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可以帮你们的人。不去寄希望于真正能护庇你们之人,却把医者神化,当做神仙佛祖一样的东西,觉得他们能药到病除,包治百病,你们真的只是病了吗?你们最大的困境难道是有病?我说你们是蠢货,不是在骂你们**”
他今日费了许多口*,自己也不见得就痛快,他也知道在场能听明白的不会有几个,自己说这么多,也不过就是一路过来所见压抑很了而已。
但有些事还是要解决的。
马文才轻轻从身后拉出了徐之敬,让他bào露在所有人之前。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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