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北馆的学生们大多不会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即便乙一里有不少寒生,大部分人也都在抓紧马上要上课前的时间看书,也有放下书闭着眼碎碎念着什么好似背书的,倒挺像早自习前的准备工作。
她乙科考试成绩太差,按座位坐也就是堪堪能读的地步,也拉不下来脸再去找人给她挪位子,gān脆坐在了课室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反正这时代也没有黑板,看不看第一排无所谓。
祝英台将自己书袋里的书本纸墨一点一点往外摸,东西还没放完,旁边的位子突然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轻喝。
“你,给我让让位子,你坐那边去!”
祝英台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只见长手长脚的傅歧推着她隔壁的学生去前排坐,长tui一kua,在她身侧的书案后坐了下来。
“傅歧,你怎么来了乙一?”
祝英台xing_fen地睁大了眼睛。
“我来看看一个乙科四十多名的士子,怎么在北馆自取其rǔ。”
傅歧幸灾乐祸地拍着桌子。
“你这人真是!”
祝英台撇zhui。
“好好好别恼,跟个nv人似的。”傅歧笑着说:“今早的课是胡助教的‘雅言’,他的课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我就来看看,保证不笑话你。”
_M_M咪A,真是雅言!
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祝英台上辈子也是江浙人士,所以传来后继承了祝英台的body,听着这吴侬软语还没什么不适应的,加之士族南渡已经有很久了,早已经习惯了日常生活中说吴语,平时自然是没什么的。
但这时代的正统语言,是洛阳雅言。
洛阳“居天下之中”,洛阳作为整个“汉文化”发源地的核心区域,自然被当做汉话的重要依据,而洛阳“居天地之正”,自汉时起,“洛阳雅言”便为天下正统,之后几乎各个朝代、各个地域的官话,都要用“洛阳雅言”。
于是乎读书也好,上朝也好,官员之间互相jiāo流也好,对外国来使外jiāo也好,官方使用的是“雅言”,“雅言”作为天下读书人的“普通话”,对读书人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无论是切韵还是读诗词歌赋,他们都要使用“雅言”。
有句话叫“中华音切,莫过东都”,哪怕现在洛阳给鲜卑人占了,他们还是用的洛音。
寒生们读书之后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洛音”。
吴音和洛音有很大的区别,许多寒生在丙科学会了书和算后,来到乙科,可拿到作为课本的《诗经》和其他辞赋,却_geng本不知道该如何读。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读音和其他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请教过士族之后,他们才发现,在上层的正规jiāo际场He,如果你不说“洛音”或说“洛音”不标准,即使你是士族,其他人也会耻笑你,自魏晋以来,人和人jiāo往特别讲究身份、门第,这种影响绝对不可忽视;
其二,官员也好,儒生也好,为了办公、jiāo流的需要,也必须学习并熟悉雅言,否则很难和以读书人为主体的文官队伍进行有效的沟通。
一时间,“雅言”课就成了乙科一入学必学之课,只有将“雅言”学好了,方能继续往上去读《五礼》。
律学虽不需要有雅言继承,可你雅言都没学好,也跳不到乙二去读律学。
祝英台的原身倒是会说雅言的,只是祝家人并不出仕,也没什么动不动吟诗作赋的习惯,平日里雅言用的极少。
昨晚祝英台知道自己今天要上“语言课”,连忙抱佛脚求马文才给了几本书,可是却对古代的八音看的是一头雾水,想要读几段雅言,自己先把自己笑了个半死,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就跟你说惯了普通话再去学方言一样,如果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怎么都学不会了。
傅歧没想到祝英台还有心理障碍,也没想到祝英台最大的软肋和那些寒生一样,他和马文才想的差不多,祝家也是大族,何况祝英台饱读诗书,要是连“雅言”都说不好,那才叫真见了鬼了。
不但傅歧这么想,教导乙科的胡助教也是这么想的,高门子弟许多未曾说吴语就开始雅言,当他看到祝英台坐在后排时还愣了愣。
不过他是助教,又不好做出特别注意某个学生的样子,只能咳嗽了一声,开始上课。
“《论语?述而》中,孔子曾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雅言是每个读书之人必须学会的重中之重。我知道在堂的各位许多都不会或者不敢用雅言,其实雅言是一种氛围,只要你们习惯了它的声韵,就会敢于开口了。重点是要多读、多听、多学。”
胡助教认真地激励着学生们。
“要敢于发音,敢于开口!多说雅言!”
祝英台原本还绷着脸皮认真听课,等听到胡助教这一句时实在绷不住了,趴下身子就开始伏案而笑。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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